「我真的排不出來,都很好吃。」
「你排不出來?我找別人試吃。」
不!張培湮幾乎要大叫出聲。
她知道他說到做到,好不容易從廚房助手那邊搶到的試吃員位置,休想她讓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她惱怒地說,差點要抓頭髮了。「總要讓我思考一下吧。」
「誰要你思考。」他皺起眉頭。「我要你憑直覺選。」
受不了,又不是要她寫美食評論當美食家,有何好糾結?
她吁口氣,終於痛苦地做出選擇,這一選,有三樣就得從『Caesar』的「今日特製」中被刪掉,意味著除了她以外,沒有其他人能嘗到,這麼重大的任務哪能怪她陷入掙扎。
瞧她一副「事關重大」的模樣,他簡直哭笑不得。這女人演什麼內心戲,不過就是要她挑出喜歡的三樣甜點,搞得像選「台灣好聲音」入圍者……即便嗤之以鼻,他倒是耐下性子,等待著,順便欣賞她小臉流露的苦惱神情,看久了也挺有趣的。
「好啦,就這三樣,行了吧?」她一臉難過地挑出三個盤子往前推,推到蔡成寰面前,後者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行了。」他又把那三樣推回去,揚揚俊眉。「剩下的你吃完。」
就等這一句!張培湮飢餓已久的肚子受盡誘惑和折磨,終於捱到大快朵頤的時刻。
剛才的煩惱早已拋諸腦後,搭配著熱騰騰的斯里蘭卡奶茶,她大口大口吃著,活像個幼稚園裡好不容易等到點心時間的小朋友。
蔡成寰一手撐著下顎,漂亮的綠眼眸目不轉睛瞅著她略顯幼稚的舉止,唇角因著她雀躍的表情,不知不覺也跟著揚起弧度,一哂,胸口像有什麼東西融化般,暖呼呼的。
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他承認他不喜歡她,她的禮貌很虛偽,她的笑容很做作,為達目的滿腹心機,臉皮超級厚,厚到令他反感,她是他最不想接近的女人類型。
可真正有了朝夕相處的機會,他發覺那只是一部分的她,揭開虛浮的表面,她竟坦率得可愛。
這樣的她,或許只在他面前展現,意識到這一點,他竟有些許得意。
張培湮吃得正歡樂,突然他伸長手過來,纖長的食指輕輕地擦過她的右臉頰,拭去那一抹奶油,放到他唇邊舔著。
她抬眸,怔愣地凝望著他。
他微微一笑,眼神中沒有輕蔑取笑之意,相反的,帶著讓她心悸的溫柔和寵溺。
「像個小孩子。」他說,食指整個放入口中,邊嘗邊喃喃自語:「這鮮奶油確實很不錯……」
這自然、不經意的動作,卻讓張培湮瞬間心口怦怦跳。
她低下頭,免得被他發現她羞赧暈紅的雙頰。
一大早就讓心臟做如此劇烈的運動似乎不太健康?
喂喂,你臉紅心跳什麼啊?不能因為這男人平常刻薄嘴壞,稍微對你好一點就心動,愛上他跟下十八層地獄沒兩樣!
「張培湮?」他在她眼前彈一下手指,俊眉微蹙。「你發什麼呆?」
「呃……沒事。」她露出假笑敷衍,要是讓他知道她在發花癡,肯定把她趕出去。
「你身體怎麼樣?孕吐嚴重嗎?」
幹嘛突然關心她?張培湮感到詭異,還是爽朗地回應他。
「我很少孕吐,也沒什麼不舒服,懷孕以後連脾氣也變好,真不可思議。」她滿足地摸摸肚皮,笑說:「簡直是奇跡,我的錢寶寶好像跟我很合喔。」
他瞥她一眼。「這樣就好,要是你出事,我會很麻煩。」
果然,張培湮翻了個白眼。不要對這個男人有啥遐想,只需要兩分鐘就可以從夢中回到現實。
看他整理東西準備去店裡,她好奇地問:「你昨晚幾點回來?」
「十一、十二點。」他隨口說,也沒看她。
「我一直很想問……你有睡覺嗎?」
蔡成寰停下動作,回頭望著她。
「我是人,當然會睡覺。」這哪門子蠢問題?
「你每天睡幾個小時?」
他聳聳肩。「我沒算過。」誰會浪費時間算這個?「累了就睡,休息夠了就醒來,滿意了嗎?」
「我看你每天睡不到三個小時。」每天比她早出門,比她晚回家,又能比她早起床,根本是超人體力。
「那又怎樣?」
「這樣夠嗎?你是不是在硬撐?」她可不希望孩子還沒出生父親就過勞死。
雖然是蠢問題,可看她一臉認真,他勉強地回覆她。
「睡覺很浪費時間。」
「嗄?」
「人會因為不喝水不吃飯死掉,可是不睡覺並不會死。」
「就算不會死,人還是需要睡覺、需要休息吧。」
「我有睡覺。」他又聳了下肩膀,像拿她的蠢腦袋沒轍。
「這樣好了,如果你嫌我的睡眠時間不夠長,那就把我當成需要休息、不需要睡覺的人吧。」他扯一下嘴角。「滿意了嗎,『老婆』?」
這種口氣代表討論就此結束,別浪費他寶貴的時間……也對,爭這個確實讓人頭痛又無聊,他高興就好。
張培湮目送他離去的身影,不得不佩服自己,可以跟這個怪胎老公一起待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至今仍相安無事,說不定這才是奇跡。
蔡成寰是一個很孤僻的人,家裡沒有電話,他有手機,但幾乎沒有響過,她甚至懷疑他有沒有開機過,他有朋友嗎?
他跟家人不親,也沒有朋友,工作上的同事就只是同事,沒有多餘的交流,也許女人在他眼中也只是發洩的工具吧。
當然,他們也可能是受不了他難搞的個性,任誰跟他長久相處下來,要不被惹毛還真需要相當的定力呢。
他漠然到像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可怕的是,他是主動把所有想親近他的人統統推開,不給任何人窺探接近他的機會,異常保護自己的私生活。
他家沒有一張照片,有著很昂貴的現代傢俱,卻沒有過去的歷史,沒有屬於他以外的人的痕跡,乾乾淨淨的,像一張白紙,彷彿他的世界只有現在、只有未來,而過去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