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不小心滑了胎,還能藉著因為賊人闖入府中而受驚的理由,把滑胎的責任推掉,得到婆母的同情和表哥的憐惜,這回她一定要小心護著孩子,千萬不能再流掉了。
牧浣青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她低下頭,靜靜地摸著自己的小腹,她沒告訴符彥麟自己也懷孕了。
適才在林姨娘那兒,她看到他臉上的神情,當下就決定不說了,因為她知道時機不對,也已經確定符彥麟不會喜歡這個孩子。
她坐下來,一手撫著自己的小腹,一手放在案上,用食指敲著桌面,深思今後的打算。
她不是養在深閨的小姐,她能自己獨當一面,也能自己做決定。
這孩子,留還是不留?若要留,該怎麼養?
侯府的情形她看得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拿到養育孩子的主導權,沒有實權,就不能照她的方法教養孩子,所以得換個地方。
牧府也不適合,出嫁的女兒是不可能回娘家養孩子的,得想辦法找個理由出府,把孩子養大。
牧浣青有了新目標後,注意力便放在肚子裡的孩子身上。這孩子既然投胎到她肚子裡,她便會全心全意護著他,若爹不疼,自有娘疼他,就像她自己的娘親一樣,早早便為她的未來做打算,幫她鋪路,給她獨立的能力,只為了培養她一雙翅膀,有:天能靠自己飛翔。
娘親常對她說,她們是大草原的女兒,要活得瀟灑坦蕩,要像草兒一樣,能屈能伸=狂風襲來,草兒便彎腰,等風停了,身子又挺得直直的,因為懂得順勢而為,才能在陽光下繼續驕傲。
她嘴角彎起了笑,突然很好奇,不知這孩子是男是女?生得是何模樣、何種性子?她唯一知道的是,她會把這孩子養得跟自己一樣,擁有一雙足可翱翔天際的翅膀。
很快的,一個月又過去了,當牧浣青汲汲營營在養胎時,林姨娘那兒卻傳來惡耗。
她又滑胎了。
牧浣青收到消息時,正躺在軟榻上吃糕點喝茶,聽聞此事不禁一愣,重複問了一遍。
「又滑胎了?」
「又滑胎了。」柳雲點頭,回答時悄悄打量少夫人的臉色,見她低眉沉思,一點也看不出幸災樂禍之色,反倒是有點傷腦筋的樣子。
「可找大夫來了?」
「老夫人已經讓人去找大夫,也派人去通知侯爺了。」
牧浣青歎了口氣,站起身。「走吧,叫上你弟弟,隨我一塊去看看林姨娘。」柳雲應下,出了房將弟弟柳暮喚來,跟隨少夫人前往林姨娘的院子。
在前去的路上,牧浣青突然說道:「這次滑胎總不能再懷疑我了吧?你們也看到了,我可是很安分的,只待在院子裡,哪兒都沒去,什麼都沒做。」
姊弟兩人聽了神色一僵,看向少夫人,就見她停下來,回頭盯著他們。
「你們會為我作證吧?林姨娘自己滑胎了,可不關我的事喔,是吧?」
兩人的任務便是來監視少夫人的,卻沒料到少夫人會這麼堂而皇之地把這事說出來。
「我這院子裡都是侯府的人,那麼多人監看著,若是再懷疑我,那也太沒天理了。」
原來少夫人都知道,心裡跟明鏡似的,柳雲和柳暮有些尷尬地陪笑。
「少夫人多慮了。」柳雲輕聲安撫。
「我沒多慮,這是事實,若不是懷疑我,林姨娘第一次滑眙時,就不會一直往我院裡塞人了。瞧,我很合作,內屋都讓你們進了,你們到時可要為我作證,她滑胎真不干我的事。」
「……」柳雲柳暮兩人被說得無語。少夫人讓他們進內屋,原來是防著被懷疑,要他們兩人當證人,這位少夫人……呃,該怎麼說,讓人出乎意外的坦白。
「她其實應該先鍛煉鍛煉身子,養個一年,起碼等到十六歲再懷孕。平日吹個風就容易得風寒,走個幾步就容易喘,這樣弱不禁風的,本就容易傷身,男人若真的心疼女人,就該想到這一點,這兩人都太急了,一急就成不了事……」牧浣青搖搖頭,下頭的話沒說出口,但聰明人一聽也明白她的意思。
林姨娘滑胎是自己的身子太虛,加上年紀還太輕,本來就不利於生育,滑胎的機會當然大,怪不得他人,而侯爺卻也任由她去懷孕,這不是心疼她,而是害了她。
柳氏姊弟兩人低著頭,什麼話都不敢說,心想這位少夫人明知他們是派來監視她的,卻把這話說給他們聽,分明是要他們說給侯爺聽,這……這種數落的話,該稟報給老夫人和侯爺知道嗎?
這位少夫人平日看起來萬事不聞不問,嫁過來後,彷彿只是換個地方住罷了。
對侯爺也從不上心。聽紀嬤嬤說,少夫人從不主動提起侯爺,通常是府裡出了事,她才會問一句「通知侯爺了嗎」?
其他的她都不會多說一句,連林姨娘的事她也不問,反倒特別關心兩個人,一是啞巴丫鬟心語,二是傻愣僕人力淵。
少夫人對啞女心語和傻子力淵的好,他們是看在眼中的,有好吃的點心還會特別分給這兩人吃。想當初這兩人可是在府裡不受重用,死了都沒人會去關心,少夫人卻把這兩人調到院子裡,真誠對待他們。
這樣的女子,實在不像是會對林姨娘使陰招的人,更何況,如少夫人所言,他們姊弟這段日子以來,的確沒發現少夫人有任何異樣。
越是接近林姨娘的院子,越能聽到撕心裂肺的哭聲,牧浣青聽這陣仗,便知女眾們都已經擠到林姨娘的屋子裡勸慰了。
牧浣青也跟大夥兒一樣,勸林姨娘看開點,她還年輕,還會有孩子的,別人勸什麼,她就跟著重複一遍,不多說一句,也沒少安慰一句,表現得恰到好處,不讓人抓到話柄。
這時符彥麟得到消息,也從朝中趕回來,直往院子裡走,一進屋,他神色嚴肅,眉頭緊擰。林姨娘一看到表哥,哭得更加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