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這男人以為她在玩欲拒還迎的手段,但她選擇不解釋,因為他的誤解對她來說並沒有任何影響,更何況他誤會的事又豈止這一樁?
區區一個林姨娘使的那種手段只是小兒科,她若要找回公道和自己的清白,有的是辦法,就像自古至今那些後院女子一般,為了爭一口氣、爭一席之地,而選擇去鬥。
而她,選擇了放棄爭鬥,不是因為她清高,而是因為她在這個侯府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她不稀罕鎮遠侯夫人的身份,也不缺榮華富貴,至於侯爺的情意,她壓根兒就沒對他抱過期望,加上知道他是奉旨圓房後,她便決心再也不和他扯上任何關係了。
這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現在不在,未來也不會在,若他真有心,那林若悠滑胎一事,他只要派人仔細去查,絕對能查出許多疑點,但他沒有,他聽信了林姨娘的一面之詞,他的人全偏到那女人身上,既如此,她便不多說什麼。
她走上前,彎下身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和離書。
「還請侯爺務必照著上頭的內容謄寫一遍,不是我不相信侯爺,而是既然要分,有些事還是寫清楚一點好。當然,若侯爺也想在和離書上加些條件,也是可以商量的。」
符彥麟盯著她,見她目光平和,無波無緒,他伸手將那紙條拿過,轉身再不回頭,大步離去。
看來這事成了,牧浣青很滿意。
和離書上,她特意書寫自己要帶走的家人和奴僕皆屬於她,侯府任何人皆不可要回。
她得為肚裡的孩子留個保障,萬一將來被侯府的人知道她生了一個孩子,可不能被要回去。雖然她認定符彥麟不稀罕她生的孩子,她還是得未雨綢繆,凡事先防備著才好,所以那「家人」二字,可是有深意的。
符彥麟也只當她的家人和奴僕指的是那三人,因為他知道她把這些人當家人看,所以很爽快地寫在和離書上,一併蓋了印。
隔日上午,牧浣青就拿到她要的東西了,一封和離書、三人的契書,還有五萬兩銀票。
她與他,再無任何關係了。她小心地收好和離書,這心總算是踏實了。
她離開的這天,天氣晴朗,陽光正溫暖,所有僕人默默目送著他們,那些人的眼中有同情、有鄙夷,也有幸災樂禍。
他們都認為這位少夫人一旦被趕到莊子,就再也回不來了,而她走的時候,居然只有三個人跟著——一個是啞巴——一個是傻子,另一個是老了不中用的嬤嬤,堂堂少夫人,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
紀嬡嬤將眾人的目光看在眼中。她的歲月都在這侯府裡度過,那種落井下石的眼神她看得多了。
「少夫人,別在意,到了新環境,咱們三人會好好伺候您的。」少夫人畢竟年輕,紀嬤嬤生怕少夫人失意,想給她一點鼓勵。
牧浣青看向紀嬤嬤。看來在侯府裡的並不見得儘是冷淡的人。
她對紀嬤嬤笑道:「莫擔心,我從來就沒期望過那些人在意我。」
紀嬤嬤愣住。沒期望過?當她還在思考少夫人話中的意思時,少夫人又笑笑地對她說:「我的心思只會放在在意我的人身上,紀嬤嬤如此在意我,我自是不會虧待紀嬤嬤的,有我在的一天,必不教你們擔憂受怕。」
紀嬤嬤一聽,不知怎麼著,竟然有熱淚盈眶之感。
多少年了,她在侯府裡位分低下,日子總是過得戰戰兢兢,深怕行差踏錯,讓人抓了把柄,卻不曾有主子對她如此在意過,少夫人還是頭一個說在意她的。
「謝少夫人,老奴會好好跟著您的。」紀嬤嬤低下頭,聲音沙啞,眼眶已經濕潤了。
牧浣青只是一笑,拍拍她的肩,安撫道:「放心吧,嬤嬤,日子只會越來越好的。」
紀嬤嬤看著少夫人的笑容。這年輕的女子有著一般女子所沒有的沉穩,這氣度一點也不輸給當家的侯府老夫人,不,是比侯府老夫人更有氣勢,不張揚,卻令人安心。
紀嬤嬤被這氣勢影響,無端也靜下心來。
「是,少夫人。」
「我已經不是侯府的少夫人了,這稱呼不適用,以後你們就叫我青主子吧!」
青主子?
三人聽了,立刻點頭。
就這樣,牧浣青離開時只帶了三個人,心語、力淵,還有紀嬤嬤,加上他們的身契,噢對了,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塊上了馬車,離開鎮遠侯府,朝向未知的未來前進。
第5章(1)
四年後的今日——
牧浣青清醒過來,很驚訝自己居然就這麼趴在案桌上睡著了?而且還夢到了過去……
她擰眉。怎麼會夢到那男人呢?對她而言,那是一段不愉快的過往,自從來到這莊子後,她便把那過往拋下,已經很久沒再想起侯府的事了。
打從她離開侯府的那一日,便已經放下侯府少夫人的身份,決定為自己鋪一條新的路。
她看向擱在桌上的簪子,伸手將簪子拿起來細細打量後,便將簪子用布包好,放到木盒裡收起來。
忽然感到有什麼東西晃過,她抬眼,不由得一怔。書房裡竟然有一隻蝴蝶在飛?
牧浣青眼兒一亮,彎起嘴角。她在這裡度過了四年的寒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大又這麼漂亮的蝴蝶。
這蝴蝶大概是不小心飛進屋裡的吧。她不禁追隨著蝴蝶,想把蝴蝶看個仔細,並試著伸出手,卻沒想到這只蝴蝶竟然也不怕她,最後停在她伸出去的手指上。
呵,這只蝴蝶竟不怕人呢!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收回,怕自己動作太大會驚擾了它。
「你是不小心困在這屋裡的吧?莫怕,這就送你出去。」她輕輕笑道,走到門前將門打開,把手伸了出去,蝴蝶便又展翅而飛。
牧浣青看著蝴蝶回到空中,整個心情也好了起來。她跨出門檻,今曰的陽光晴好,將整個莊子都照得暖和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