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的態度影響全莊上下所有下人的態度,大夥兒見自家主子對總兵大人如此有禮,心中便也有數,全莊上下將這位大人好吃好住地供奉著。
符彥麟將偌大的莊園全部巡視了一遍,從馬房、菜圃、牲畜圈,到工房、紡織坊和釀酒坊,這些地方都有專門的僕人按時幹活,分工負責,而這些僕人卻與侯府的僕人有著極大的不同。
侯府的僕人都是有身契的,不管是活契或死契都是奴才,在主子面前,他們不自覺會露出卑微的奴性,對主子只有深深的敬畏,但是這莊園的僕人身上卻感覺不到奴隸的卑微。
他們或許敬重你、服從你,對你忠心耿耿,但他們同時也保有自尊,不因為你是侯爺或總兵大人便對你卑躬屈膝。
符彥麟將一切看在眼底。她身上還是那身方便行動的胡服,偶爾他會見到她和僕人們豪爽地談笑,也會親自動手幹活或是與僕人們下棋,看似主僕打成一片,但是僕人們乂謹守著適當的距離,不因主子親切而逾越了本分。
這裡的她與在侯府的她不同,她在侯府時的溫婉拘謹原來只是一層保護,在這莊子裡的她才是真性情。
符彥麟看著她,想起那日兩人太過接近,她的氣息吹拂在他臉上,五官清楚地呈現在他面前。她不算頂美,卻很清秀,近看之下,別有一番韻味,而她身上沒有任何胭脂或薰香味,整個人散發的氣息有種淡雅的清爽。
符彥麟在莊子待了五日便領著士兵離開了,走的時候,他轉頭望了她一眼,只見她領著下人們恭敬地對他福身,但僅止於恭敬,在她眼底,他瞧不到任何不捨。
他不由得擰眉。在她心裡,怕是恨不得他快點離開吧?
他也只是瞧了一眼,不置一詞,臨走時摸了摸豆豆的臉蛋,便頭也不回地策馬離去。
待他一走,牧浣青立即鬆了口氣。這男人再不走,她可受不了。為了伺候他,她這五日都不敢離開莊園,耽擱了不少事,他倒是享受,直接把她的書房當成了辦公處,這五日那些將士進進出出的,甚至還有馬兒踐踏了她的菜圃,弄壞了好幾株菜。
雖然事後他處罰那犯錯的將士去給她修葺籬色,但她心疼的是菜啊!花了好幾個月種出的菜,眼看就要收成了,卻被踩得稀巴爛,她能不生氣嗎?
他走了,她總算可以不必去侍奉這尊神,況且他沒再跟她提馬的事,她也樂得假裝忘記,因為她遺想著要是哪天他想收回莊子,她就跟他提賠償馬匹的事。
牧浣青高興得整裝,並到馬房安撫蘭蘭。這五天可委屈它了,因為那些將士的馬兒都是公馬,她怕蘭蘭遭到發情公馬的打擾,根本不敢讓它出馬房,現在終於能高枕無憂了。
蘭蘭也感染了主人的好心情,鼻孔噴著氣,踩著前蹄,一副雀躍的樣子。牧浣青笑著翻身上馬,帶著心語和力淵出莊,奔向大草原,朝馬莊前進。
第8章(1)
符彥麟回到京城,隔日便立即進宮覆命,將這次剿匪所找回的馬匹重新造冊,登記數量,被抹去尾印記號的官馬再重新烙上,當作識別,並呈報給皇上。
鎮遠侯這次剿匪並找回官馬,可謂立下大功。戰馬代表一個國家的軍事力量,亦是皇位穩定的保證,因此歷代皇帝登基後,都極為注重馬政,不遺餘力的培植戰馬,廣設馬坊。
當朝年輕的睿武帝亦不例外,皇帝繼位的這五年來,在朝堂上始終受制於以老臣為首的宰相派,許多新政推行受阻,只因宰相一派多加阻撓,甚至用老皇帝的遺召來壓制新帝,致使睿武帝不得不忍氣吞聲,努力加速培植自己的勢力。
他拔擢新秀,採用平民,但每回在官制的任用上,不管是文官的派任、武官的採用,總是受到宰相派的大臣諸多阻撓,不免掀起朝堂上的戰火,兩派彼此攻訐,互相指責,今日你敲我的樁,明日我就挖你的牆腳。
由於鎮遠侯府是屬於宰相一派,總兵大人這次剿匪有功,便是宰相派的勝利,化朝堂上說話就大聲起來了。
睿武帝有意整頓官馬設置以來的弊病,有監於馬市的萎縮,推行新馬政便能擴大市場,像這回官馬被盜,便是因為私馬令限制太多,造成馬匹不增反減,致使肖小盜匪打上官馬的主意,鋌而走險。
同時,睿武帝想實行新馬政,也是因為養官馬的群牧司正是油水非常大的官職,不論是養馬、買馬或馴馬,都能讓群牧司撈出不少油水,而掌握群牧司的正是宰相一派的人馬。
皇上想改變他們壟斷多年的油水,他們當然要群起反對了。
為了馬政之事,今日朝堂又吵得不可開交,宰相甚至當庭跪下,向老皇帝哭說他無用,不能將老皇帝的德政延續下去,氣得年輕皇帝鐵青著臉,立即退朝。
這回交手,宰相一派獲得暫時的勝利。
符彥麟退出大殿,在出宮的路上突然被叫住,他回過頭,擰起眉,喊他的人是牧滄英,亦是他的岳父。
符家與牧家就算結成親家,卻因為黨派不同,極少往來,而牧滄英在朝堂上,也甚少與符彥麟有過交談。
這回叫住他,挺讓符彥麟感到意外。
「牧大人。」符彥麟拱手,算是打過招呼,但他疏冷的態度看得出他不待見牧家的人。
牧滄英很明白這一點,但他依然保持微笑,就算鎮遠侯從不喊他一聲岳父,他也不以為意,臉上的笑容從不因對方的惡言相向而有分毫動搖。
不知怎麼著,望著牧槍英,符彥麟竟想起了牧浣青,她在應付他時,就和她爹一樣,老是笑咪咪的。
「賢婿這回立了大功,岳父我特來恭喜一聲。」
「不敢,責任所在罷了。」
「賢婿莫謙虛了,能找回那些損失的戰馬,可相比咱們十年的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