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睡覺。」江心說。
「好。」
關振誠牽著江心的手就往辦公室走。
「你們好過分!放閃也不是這樣放法啊!」鄒小米在他們身後嚷道。
「你很吵。」關振誠回頭說道。
「我哪有吵?」鄒小米哼道。
關振誠眉頭一皺,轉頭看向江心。「她為什麼穿得像甜筒冰淇淋?」
「原來是甜筒冰淇淋啊!難怪我今天一直覺得她很眼熟。」大金又把鄒小米從頭到腳打量了一次。
「這是浪漫蓬裙、是粉紅少女情懷……」鄒小米雙手叉腰,開始瞪人。
「一,你不是少女。二,你叉腰很像鐵塔。三,粉紅色是膨脹色。四——」關振誠一開口便打算列舉出所有鄒小米的語病。
第5章(2)
「你快點去睡覺。」江心為避免關振誠再說出刺激人的話,立刻將他連推帶拉地離開辦公室。門開,門關。
她推開套房的另一扇門,轉身替他鬆開領帶,脫掉西裝外套。
「去沖個澡。」她說。
他拿了衣服進浴室,再出來時,床鋪已整理好,空調也調好了,室內只有一盞夜燈,而她坐在床邊等著替他蓋被子。
他微笑地走向她,躺上床後偎在她身側。
「你要跟我說什麼?」他握著她的手問道。
「你先睡,睡醒了我再跟你說。」她緊握了下他的手。
「嗯,但我有件事要先說。」他兩天沒睡了,不想再爭辯,只微笑說道:「拿到這個案子,我的四年謀妻計畫總算是百分百成功了。」
他聲未落,便已閉上眼,旋即在下一個呼吸間進入了半昏迷的睡眠狀態裡,渾然不知身邊的她正因為他的話而紅了眼眶。
天啊,原來他這次出現在她面前真的不是意外!他一直沒忘記她,一直想回到她身邊,所以,他計畫了整整四年的謀妻計畫。
江心用手擦去止不住的淚水,不敢讓它們落到他身上。
她知道他戀舊,且對於改變非常敏感,所以當她用那般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與他分手時,他一定要花幾倍於常人的時間才能將自己調整回正常作息。
最有可能的方式,是他什麼也不能想;因為他一旦想了,就沒法子工作。
因為他的腦子雖然可以處理最複雜的數據問題,但他過的卻是最規律而沒有變化的生活。
她只是萬萬沒想到關振誠這個宅男居然選擇用四年的時間重新計畫,好讓她回到他身邊,她有那麼令他難忘嗎……
江心在淚眼朦朧間,看著睡容平靜的他,為他這段時間的心苦而心痛如絞。
這個傻子一定沒想過,萬一他們沒成功復合的話,那他還要再花多久的時間療傷?他是上輩子欠了她什麼,才會對她如此執著?江心捂著口鼻,努力地控制著不哭出聲來。
她一直是愛他的,所以才會逃離他的身邊;因為有兩個太殘忍的秘密真相,她不願他知道。可她今天卻必須先告訴他比較不傷人的那一個……
他真的很無辜啊……
江心無聲地流著淚,哭至淚水再也流不出來、連呼吸都不順暢時,她去洗了把臉,而後躺到了他身邊。
她看著他側臉挺直的鼻樑,好似她以前躺在他身邊時一樣、好似那年現實還沒打擊到他們之前的那一晚。她想著想著,慢慢地合上眼……
那晚,奶奶的喪禮剛結束,他們相擁而眠,一如過去的幾個月。
關振誠抱著她,她能感覺到他的生理反應,但他並沒有因此向她索求更多親密,她知道那是因為他的心思還停留在奶奶已離世這件事上面。
他爺爺過世時,他和爺爺雖沒那麼親近,卻還是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去習慣以後不會再有爺爺在身邊一事;而他決定回來陪奶奶,也是思考了幾個月的結果——因為他要重新安排工作,要計畫在台灣如何持續他的創業等等諸事……
奶奶說他智商高、聰明過人,所有人生中能夠靠思考解決的事情都能照他所想的去發展;但是他在生活及情緒方面就是個單純的孩子,所以要她多擔待一些。
奶奶不只是關振誠的奶奶,還是他的老師、他的朋友。就連關振誠看愛情電影醞釀追她的計畫,也是奶奶教的。奶奶甚至還替她的死黨楊美玲的爸爸安排了公家機關的工友工作……這麼善良、人這麼好的奶奶,怎麼就這樣走了……
江心想著奶奶,實在沒法子入睡,最後無聲地輕歎了口氣,睜開眼——
「你……嚇死我!」
和她一樣側身而臥的關振誠,正睜大眼看著她。
「你又想哭了。」
「嗯。」她撫著他臉龐問道:「你睡不著嗎?」
「顯而易見,不是嗎?」
「我很想奶奶。」她朝他偎近一點。
「我在想應該要怎麼處理這裡的情緒。」他指著胸口。
「你想哭嗎?」奶奶過世的這十天,他只是默然,卻沒掉過一滴眼淚。關振誠皺了下眉。「我沒想過要哭。」
「不用想,你想哭就哭。」
他看著她,用力地吸氣吐氣、吸氣吐氣,然後用力地眨了下眼。「我哭不出來,但我很難過。」
「對不起,我不該硬要你哭……本來每個人對情緒的處理方式就不一樣。」她撫著他臉龐,輕聲說道。
「奶奶也說過類似的話。」他的黑眸蒙上一層淺淺水光,偎近了她。「你……你可以抱著我嗎?」
江心用力地抱住他,讓他的頭枕在她的肩膀上。他蜷著身子,像個孩子似地縮進她的懷裡。
「我想奶奶。」他呢喃著。
「她也想你。」她在他發上印下一吻。
「我十六歲以前,奶奶和爺爺還在美國、住我家隔壁。我從小到大看過很多個心理醫生,因為我爸媽覺得我的社交有問題,所以總對我板著臉。有陣子,我看到我爸媽的臉,就感覺胸口不舒服。因為心理醫生的說法,他們都不接受,他們就是認為我有病。」他濃眉皺著,臉龐肌肉也變得緊繃了。「所以,我跑去跟奶奶說:『奶奶,我究竟有哪裡不對?為什麼他們一直叫我去看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