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重華停頓了好一會兒,狀似思忖,實則在琢磨她話中含意。「你在前頭鋪陳那麼多,無非是一句話,少管閒事。」
他第一次做好事還被人嫌棄了。
天哪!他總算開竅了,沒白費她一番口舌。喬立春故作矜持的開口,「非親非故的,不好受你太多人情,我雖是和離婦人也要名南,你和我走得太近會造成我的困擾。」
眸光一閃,他勾起唇角。「我明瞭了,你是怕我危及你的名節,讓你沒法子在村子裡做人。」
她最瞧不上眼的禮教在此時也派上用場了。「人言可畏,上下兩張嘴一動,誰知會說出什麼不堪入耳的話語,我一個人受委屈無妨,總不能連累到兩個孩子,他們不懂人心能可怕到什麼程度。」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還不知好歹便是過了,不過這隻小的我替你帶了,省得礙手礙腳給你添麻煩,兩個時辰後在那處山坳會合。」韓重華指著不遠處背風的小山拗。
「那是我的女兒,你不能帶走……」
明明長得一臉正派,行事作風卻像無賴,不給人拒絕的餘地。
只見他將孩子往籮筐一放,便搖了搖手往林子深處走走,一閃身,身影隱沒在重重迭迭的深綠淺黃中。
「娘,妹妹她……」不見了。
喬弘書有點擔心。
喬立春拍拍兒子頭頂。「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他的家就在我們隔壁呢!除非他不回家了。」
老實說,韓重華肯幫她帶女兒,她的確鬆了一口氣,原本她就沒打算帶喬雅音見識人為了生存所造成的血腥場面。
偏偏女兒見鬍子叔叔要上山,也吵著要跟,不給來又鬧脾氣,一逕的哭得無聲,叫人看得心都碎了。
「那位韓大叔不會偷欺負妹妹吧?」
喬弘書小聲的說著,眼中不無擔優,妹妹還小,不會分好人、壞人。
喬立春心口一驚,眉頭微蹙,韓家老大不會是兩面人吧! 「他是大夫,醫者父母心,欺負孩子的事做不出來。」
應該不會。
喬立春懊惱她怎麼沒想到韓重華是表裡不一的狡詐鬼,外表謙和恭遜,有禮溫和,但內在狡猾,帶點陰險。
「是這樣嗎?」他仍有不安。
「你要相信娘的話,妹妹沒事。」若是有事,千里追殺,她絕不讓逞惡之人苟活於世。雖遠必誅。
「好。」他勉為其難一點頭。
「寶哥兒,你想吃什麼,娘給你獵。」她像在飯館點菜,任君挑選,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看到母親手中尖頭的長棍子,喬弘書臉上出現小男童才有的興光。「妹妹要喝雞湯。」
「那你呢?」
「我吃肉。」湯讓給妹妹喝。
喬立春差點笑出聲。「好哥哥。」
還真疼愛呀!哥哥吃肉,妹妹喝湯,這傻孩子。
取笑完兒子,喬立春靜下心的環顧四周,她站的這一塊斜坡還是山勢中較平坦的一塊,樹木不多,雜草已由繁盛漸枯,露出有凹有凸的山形,視野相當遼闊。
因為帶著兒子的緣故,她不想在兒子面前大開殺戒,大舉獵殺動物,因此她辨溫和的方式設陷阱,在獸足行徑處挖洞、設吊繩、裝飛箭……不親手予以痛宰。
在弄好陷阱後,兩母子便沒山道撿栗子、摘菌菇、辨野菜、挖蕷薯,不到兩個時辰內就裝滿了籮筐,還有些酸酸甜甜的漿果,一顆顆黑黑小小的。
兩人邊吃邊檢查設下的陷阱,結果非常幸運地,十二處陷阱中有六處中了獵物,三隻山雞、兩隻松鼠,和一隻大約六個月大的小獐,後腿受傷地發出嗚咽低嚎。
喬立春二話不說的割斷所有獵物的喉管,讓鮮血噴出,她不能讓它們活著,一旦未死,她的女兒又興起想養的念頭,到手的銀子又得飛了。
在途中,她又趁兒子不注意時,用同樣的手法打了五隻兔子,有大有小,灰白不一,全是一顆石頭斃命。
「娘,你在幹什麼?」喬弘書見娘親的手上都是血。
「我在剝皮。」她刀法利落的一拆一劃,整張兔皮完整無缺的剝下,隨手丟在一堆已經剝好的皮毛上,「剝皮?」喬弘書不怕見血,他只是好奇。
「是呀!把皮剝了才能賣錢,皮毛價高,不能和獸肉混著賣,那麼我們就能連賣兩次。」皮和肉分開賣。
「沒有毛,人家哪知道我們在賣什麼肉?」好怪,就紅通通的一塊肉,看起來像剛出生的小貓。
「從形狀看,行家一眼就能看出。」
她帶了兩斤粗鹽上山,一手捉住一隻兔子便往兔身抹鹽。
剛獵到的獵物不多,所以她先醃起來自用,等量多時再拿到縣城賣,那裡人多才能賣得好價錢。
平安鎮太小,尤其有她前夫在,她不想遇到錢家任何一人,夠噁心人了。
喬立春就近找了個水源地,去血洗淨了再上鹽,她一次又一次不厭煩的醃製,等醃到最後一隻小獐時,她便割了一把堅韌的蘆草搓成繩,打了個活結將獵物——串起,有的掛在筐外頭,有的她打算繫在腰上,雖有些重量但她還承受得起。
「娘,有魚。」喬弘書興奮地大叫。
她目光一閃。「想吃烤魚嗎?」
「想——」他大聲一應。
第四章 聽說他倆搞噯昧(1)
「你……你們在幹什麼?」
聞香而來的韓重華乍然一頓,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火堆,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有些錯愕。
他們上山來幹麼,野營嗎?
或是踏青。
再看看烤得焦黃的大魚肥得流油,每一條都有三、四斤重,是味美鮮甜的鯽魚,刺少肉多味鮮嫩,煎、煮、炒、炸都適合,若能熬上一鍋濃濃的鯽魚豆腐湯,味道更甘美……呃,這不是重點,重點的是眼前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小孩,他們怎麼有辦法丟到七、八條大魚,這還不包括已開膛剖腹抹上粗鹽的十餘條肥魚,專門捕魚的漁夫也做不到吧。
韓重華的目光看向喬立春擱在邊的木叉,再看到魚身上插入的小孔,心裡更加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