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記憶並不全,腦海中儘是戰鐵蘭的過往,對這具身體的主人瞭解不深,只有些隱隱約約的殘存記憶揮之不去,時不時浮現腦中,讓她稍稍明瞭此時的處境。
「銀子我私下給……」她幾時變得這般聰慧,連被休之後的小細節都想得通透,十分棘手。
「我不信你。」悔信背約的男人不值得信任。
「喬立春,你不要得寸進尺……」忽地一疼,他臉上一白,感覺頸上的血流得更凶。
「你才不要太過分,欺人太甚,是你對不起我,不是我喬立春偷人,肯給你再當新郎的機會是我為人厚道,別給臉不要臉,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虧心事做多了不怕有報應嗎?」她手一重,半帶威脅的將簪子再壓向他。
「等等,你別衝動,我再想一想……」怕死的錢平南嚇得兩腿發軟,一張臉白得發青。
「有什麼好想的,大不了我殺了你一了百了,沒有後娘就沒有後爹,進不了門的新婦只好打胎,沒人願意嫁一座牌位守活寡,而我兒子便是錢家獨苗,你死後,錢家的財產都歸他所有,我不虧本。」算是她對這可憐的女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人死了也死得安心。
一聽她話中的狠絕,自私的錢平南深深震懾,嚇得連忙出聲。「我寫、我寫,你簪子要拿穩,別往下戳。」
驚恐不已的錢平南沒發現妻子握簪的手正在發顫,他只要再周旋一會她便握不住簪子了,因為他太驚慌了,慌得六神無主。
「寫!」
看著地上被她親手撕成碎片的休書,喬立春不放心地逼他重寫,沒看到和離書她心難安。
她可不想和這個不中用、虛有其表的男人共度餘生。
「……好。」
第一章 女羅煞變單親娘(2)
逼不得已,錢平南命人取來文房四寶,含怒帶惱的寫下文情並茂的和離書,內容講述鴛盟難續,有緣無分,故而相離,各奔東西,夫妻情盡,林燕南飛,再無復合之日……
等等!
不愧是讀書人,文筆尚佳,只是……
「你忘了寫上從此一雙兒女歸我,與你錢家再無干係。」他這種人沒什麼事做不出來,為免日後再來糾纏,不如現在果決地一勞永逸。
錢平南忿然的一瞪眼。「寶哥兒是錢家的子孫,理應認祖歸宗,你的要求太強人所難……」
雖然他打算再娶的新婦已有身孕,也說了不想養他一雙兒女,可是尚未生出來誰知是男是女,為了以防萬一他得留個後路。
「反正你又不想要他,何必惺惺作態,若是那女人生下的是兒子,我的兒子豈有活路。」她豈會看不出他的遲疑是擔心後繼無人,無兒送終。
他一窒,說不出話來。
「乾脆點,省得那點娘兒氣,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有新人嬌兒在懷,你還記得我們母子仨?」她嘲諷他可笑的私心,有得必有失,現在扭扭捏捏的演給誰看。
聞言,他一惱,忿然地寫下決絕字眼。「好,你要就給你,以後在外頭過不下去了別想回來求我施捨。」
「順便寫予以一百兩作為補償,我一個婦道人家帶了兩個孩子離開夫家,一開始的日子總是艱難。」她要為將來做打算,孑然一身、身無分文,苦的是孩子們。
「什麼,還要補償?!」他大叫。
「給不給?」喬立春撐著最後一絲氣力施壓。
又一疼,錢平南慫了。「給。」
這只是開端,這時的錢平南沒想到段錦如一入門後,一個月的花費就不只一百兩,要不是她的嫁妝不少,只怕也養不起。
「一式三份,你、我各一份,另一份拿到衙門備載,婚姻註銷,免得某人一入門卻發現妾身未明,元配仍在籍。」要到衙門辦過手續蓋過大印才算和離,留底存證。
「……」錢平南恨恨的瞪直眼。
「娘—— 」
「娘,你怎麼了,你不要死,我不要當沒娘的孩子……」
當錢平南羞憤的甩門而去,力氣耗竭的喬立春身子一軟,癱倒在地,怎麼也爬不起來。
她太累了,四肢和身軀彷彿綁了千斤重的石塊,叫她動也動不了的只想昏死過去,再也不過問任何事。
昏昏沉沉之際,耳邊傳來一雙兒女淒楚的哭喊,有雙小手抱著她不放,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另一雙小手則吃力地想拉起她,但是未果,哭得很壓抑,不放棄地想叫醒她。
一滴一滴的眼淚滴在她臉上,在原主體內那個從未生育過子女的戰鐵蘭心裡一酸。
其實她從不知道娘是什麼,三歲那年她娘親就過世了,而後她待在京城的將軍府由二叔、二嬸代為養育,她父親是大將軍,駐守在邊關,三年五載也難得回家一趟,連妻子的喪事都沒能趕回來上一炷香。
雖然將軍府是她的家,她才是名符其實的主子,可是二叔、二嬸卻鳩佔雀巢,趁著她父親領軍在外時以主家自居,不僅侵佔了她的家和家產,還把她當借居的侄女看待,吃穿用度不如二叔家的孩子,甚至剝奪她識字、入宮伴讀的機會,讓自家女兒頂替她出入各大世家。
也許是有人看不下去,將此情形寫信告訴她父親,戰大將軍便請旨冒著風雪回京過年,不料卻看見二弟一家其樂融融的圍爐過小年,而他嬌慣的小女兒卻如同被棄的小孤女,一個人捧著冷掉的飯菜在屋內掉淚。
看到此景的戰將軍鼻酸得心都痛了,一個大男人衝進屋裡,抱著女兒嚎啕大哭,直嚷著他對不起她。
而後戰將軍怒了,將二弟一家趕出將軍府,不准他們再踏入一步,而後關閉將軍府,閉門謝客,一過完年還不到十五呢,他便帶著女兒回邊關去。
從那時起,戰鐵蘭便被戰將軍當兒子養大,不但教她刀法劍式,連舞棍耍槍也不落下,甚至兵法也略知一、二,排兵、佈陣樣樣難不倒她。
十三歲那年她女扮男裝偽裝成小兵,跟著父親出兵打仗,在沒人知道她是姑娘家的情況下居然力擒敵方一員小將,戰將軍知情後只怔了一下,隨後送了女兒一副純銀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