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得進去看看贏兒,我不能放她一個人孤軍奮戰。」
「靜兒,她沒孤軍奮戰。」趙淨玉要他看看如今守在小院裡的人,「瞧,大家都陪著她,等著她。」
黃娘也上前勸道:「賢婿,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進去的,你放心,贏兒她吉相,沒事的。」
區得靜看看母親,再看看岳母,眼一垂,雖然不再堅持要進產房,可是憂心全都寫在臉上。
贏兒,你一定要平安,你答應過我的。他在心裡對著產房裡的夏就贏吶喊,而他深信她會聽見。
「啊!唔!」夏就贏全身冒著汗,她的臉因為用力而漲紅著,也因為劇烈的疼痛而蒼白了,她眼睛裡爬滿血絲,幾度痛到快失去意識。
「夫人,你能再使點力嗎?」產婆在一旁適時且適度的壓著她的肚子。
「我……我用力了,唔!」夏就贏說完,憋了一口氣,使力想將肚子裡的孩子給擠出來。
產婆的跟她的助手是一對母女,母親人稱喜嬸,女兒則名翠娘。
翠娘用熱巾替夏就贏擦拭著臉上的汗水,低聲問道:「娘,還不行嗎?」
喜嬸面有難色,低聲回道:「娃兒倒踩蓮花。」
「這……」翠娘一聽,神色顯得相當不安。
當年區得靜的第一任妻子廖秋霜便是胎兒倒踩蓮花,最後才會難產而導至母子皆亡的悲劇,如今聽到夏就贏又是同樣的情況,她心裡直犯喃咕,可別又是同樣的情形呀,要不區家人哪裡受得了?
「夫人?」喜嬸見夏就贏有點失神了,急忙喚道,「別睡著呀,來,再使力!」她拍拍夏就贏的臉頰,以免她真的昏了過去。
「嗯……」夏就贏虛弱的回應她,然後緊咬著牙再使勁。
她真的很痛很累,她覺得自己已經用盡全力了,可是肚裡的孩子像是抓著她的子宮,抵死不願來到人世。
她想起區得靜的第一任妻子,她會像廖秋霜一樣嗎?喔不,不會的,她絕不會讓他再經歷那樣的悲傷,她好不容易把他從痛苦的深淵裡拉出,絕不會讓他再掉進那黑暗的谷底。
可即使她這麼想,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她的意識一點一滴的流失,能量也漸漸的耗損,她的眼前開始出視疊影,讓她不由得微閉起眼,耳邊聽見的說話聲也很模糊。
她的唇片歙動著,虛弱地喃喃道:「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
突然,她聽見有人喊了一聲「就贏」,她心頭一震,因為那聲音就近在耳邊,很清楚,但是很陌生。
夏就贏微微張開眼睛,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產房裡的一名陌生女子。
那面容端麗的女子捱近床邊,可喜嬸跟翠娘像是沒發現她的存在。
夏就贏驚疑的看著她,卻發不出聲音問她的身份。
女子笑看著她,那眼神溫柔又和善,「別怕。」
女子對她說著的時候,伸出雙手放在她肚皮上頭來回揉了幾下,她感覺到肚子好熱好熱,也感覺到子宮裡一陣翻騰。
她驚疑的望著女子,「你……」
女子笑視著她,「孩子轉過來了,用力。」
不知怎地,她聽從了陌生女子的話,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一個憋氣,努力使勁,她感覺到有什麼從兩腿之間滑了出來。
「唉呀!」喜嬸忽地大喊,「生了!生了!」她伸出手,急急忙忙的去接著那從產道裡滑出來的嬰孩,順順當當的將他給托了起來。
嬰孩哇地放聲大哭,聲音洪亮。
「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爺。」喜嬸將孩子抱到夏就贏眼前。
夏就贏看著兒子皺巴巴的小臉,感動得淚流滿面,她下意識的想找尋方纔那女子的身影,卻發現女子已經不見了。
就在翠娘歡天喜地的跑出去報喜之時,夏就贏也虛脫得暫時昏了過去。
夏就贏幽幽轉醒,先是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牢牢握著,她想動動身子,卻忍不住呻吟一聲,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像快散了似的。
「贏兒?」守在床邊的正是區得靜。
她一睜開眼睛,他便湊近並深深的注視著她,彷彿她是失而復得的寶物。
「得靜……」她有點虛弱的叫了他的名字,然後給了他一記表示自己沒事的微笑。
「辛苦你了。」區得靜說話的同時,眼底微微閃著淚光。
他嚇壞了,他以為他又要失去可以擁抱在懷的幸福,等待孩子生出來的過程,對他來說真是一場凌遲。
幸好老天憐他,終究給了他這樣的幸福。「孩子呢?」夏就贏問道。
一旁的趙淨玉將孩子抱上前來,放在她身邊,「贏兒,辛苦你了,也感謝你為區家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她忍不住流下欣喜的眼淚。
「娘,我還會為區家生下更多白胖娃兒。」夏就贏微微一笑道。
趙淨玉點點頭,「我得去盯著廚房弄些養身補氣的藥膳。」
「有勞娘了。」她說。
「哪兒的話,好好休息。」趙淨玉說著便轉身出去了。
夏就贏側過臉看著兒子,他的臉紅通通的,有點皺,她開玩笑地道:「剛出生的娃兒好醜。」
區得靜一笑,「可能像他娘吧。」
她皺起眉頭,故意鬧他,「可能爹不是你吧。」
他沒生氣,反倒笑得更開心了,「我肯定他是我兒子,因為他娘心裡只容得下我一個。」
「臭美!」夏就贏笑嗔一句。
見她還能開玩笑,他放心了,他愛憐地輕撫著她的臉,「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答應過你的,不是嗎?」她也深情地回望著他。
「你生了那麼久,翠娘又欲言又止,我當時真的以為……」他不敢也不想把那不吉利的話說出口。
夏就贏蹙眉一笑,「當時我也以為我要令你傷心了。」
「贏兒,」區得靜緊緊抓著她的手,真切地道:「我不能失去你。」
她抬起手,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龐,「我不是還在你眼前嗎?」
他點了點頭,再看向襁褓中的兒子,內心激動,「這一切像是作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