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重生,她只想避難,無意復仇,對蘇榭,也沒什麼特別想法,至少在福泰郡主府她過得還行,他雖然不理她,卻也沒人上門欺負她,休妻後他也不小氣,只是沒想到兩人緣盡後竟然還能這樣湊巧相遇。
陸盛杏不讓往事影響食慾,一口吃下燉牛肉,「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你在燒瓷店說的那些圖案,有部分是我院中的茶碗花形,有部分是我以前閒暇時畫出來後讓下人做成書冊的,那些繪本也只放在我的院子裡,又想起那日在客找你跟你妹妹所說,聯想到陸家大房的主母姓李,這便知道了你是誰。」
他沒說的是,成親前他看過她的畫像,但是並未放在心上,後來認出她來,他深深覺得她本人比畫像上的更美。
她這下心緒複雜了,一方面覺得很尷尬,原來自己畫的是他筆下所出的圖案,偷用被抓了現行,一方面又覺得有點喪氣,雖然她也知道他沒什麼錯,但就是氣。
「你那二房的大弟叫勝順對吧,他就讀的紫新書院可是名家書院,京城別說商戶難進,就算家中有人為官,都不見得能把孩子送進去,裡面大儒個個有名,其中甚至有幾位大學士出身,陸勝順得罪的可不只是夫子,你知道那些夫子的戒尺下都出過哪些學生嗎?
張大人、田大人、霍大人、葉大人,多少朝廷重官,他捉弄那些夫子跟打那些大人的耳光無異,追究起來,會變成我一介科士仗著母親跟外祖父的名義仗勢欺人,我們剛剛交換婚書,他便已經在紫新書院自詡皇親國戚,作威作福,皇上最忌諱的便是這條,所以我一定得冷著你,然後休了你。」
陸盛杏這下更尷尬了,蘇榭這是在跟她說,你弟耍的威風會害死我們福泰郡主府,為了府上平安,我必須冷淡你、休了你,這怪不得我,要怪,怪你爹跟你弟。
她雖然無辜,但福泰郡主府也是無辜。
福泰郡主的親爹敬王爺不過一般宮妃所出,皇上對之本不那樣親熱,要是知道有人在紫新書院鬧得夫子出走,而那人是仗了蘇榭的勢,仗了福泰郡主的勢,不只郡主,連敬王爺,以及她的兩個兄長雲清郡王、雲海郡王都要一起倒霉,光是一個「教女不善」就很有得瞧了。
難怪祖母后來請的凌夫子那樣嚴厲,戒尺一個月就能打斷兩三次,就是為了治勝順。
也難怪祖母對她這下堂妻這樣疼寵,原來早知道自己是被弟弟連累。
陸大禮跟陸二禮差了五歲,李氏生了陸盛杏後,大房便久久沒消息,後來二房娶妻趙氏,趙氏一舉得男,生下勝順,此後多年,勝順一直是陸家唯一的男孩子,直到九年後佩姨娘生下勝崎,二房的注姨娘同年生下勝赫。
但九年來身為陸家僅有的少爺,所受的寵愛自然非比尋常,就連陸大禮都覺得將來要這侄子給自己這房兼祧留後,對他也十分疼寵,伯父都如此,就更別說親爹親娘親奶奶,就這樣給寵歪了。
他能進紫新書院,還是陸老太爺在世時,腆著老臉去拜託蘇老太爺,又送了不少金銀才成的,沒想到四書五經還不熟,倒是在知道大姊姊要嫁入郡主府後開始耍起威風來,還得罪了不少名門之後,讓蘇家去賠了不是,是被陸家寵壞了,也是他們沒教好。
當時想必是因為雙方已經下定,退婚都丟不起臉,只能硬著頭皮進行婚事,至於勝順後來便從紫新書院退學,陸家帶回自教。
陸盛杏歉然,「勝順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家人,若你願意見他,我會押著他上門致歉的。」
「不用,我跟你說這些事情不是要聽這個。」
她不解,圓圓的眼睛滿是問號,心裡想著;那你是想聽什麼?
「我是想告訴你,第一,我不是解木,我是蘇榭;第二,當初對你冷淡,實在是有眾多緣由。」
「我知道了,也不怪你,說到底,是我們陸家的關係——如果你是想聽這個的話。」
「你不問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
「你想說我就聽。」老實說,她現在還很驚嚇,不只是因為她略有好感的人竟是前夫君,還有就是勝順居然曾經如此大膽,想起來簡直令人冒冷汗。
她也因此發現了一件事,她的眼光太狹隘了,只關注大房的事情,卻沒怎麼關注二房,忘了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陸家不管誰出事,都是陸家出事,沒人可以例外。等她鋪子開始有收益,銀子入帳穩定後,肯定要叫佩姨娘把景明院那邊的嬤嬤也收買一下。
這件事情當初清楚的人雖然不多,但若她銀子賞得爽快,再怎麼沒人知道的事情她也能知道的,現在她不知道,可見銀子賞得多。
最重要的還是鋪子得快點上軌道,蘇榭算什麼,銀子才重要。
陸盛杏躺在羅漢床上,舜華給她掮風,舜英給她剝葡萄,小女子覺得很滿意,這個夏天很舒服。
以前是千金大小姐,不敢這樣躺著,後來嫁入福泰郡主府,不好這樣躺著,現在可爽快了,她喜歡怎麼著就怎麼著人舒服了,腦袋思路自然就清楚起來「你們兩說說,蘇榭那日對我那樣事事坦白,是不是見了我這幾次,喜歡上我了?」
舜華回話,「婢子看是這樣。」
舜英附和,「婢子瞧著也是。」
「對吧,無緣無故說那麼多,講到底,不就是一句『你別怪我』嗎?」陸盛杏吃下一翻葡萄,「你們說有這種事情嗎?成親三年見不著面,倒是被休後見了幾次,還喜歡上了,這比說有緣,有仇還要不多。」
舜華笑著說道:「終歸是緣分,倒是不知道大小姐怎麼想。」
「沒怎麼想,不喜歡也不討厭,至於那空轉的三年我也不怨恨,說穿了,知道勝順幹了這麼多好事之後,我哪來的臉怨恨蘇家,更別說我爹還帶著豬朋狗友到處白吃白喝,要是魯家姑娘這樣,她進門後我怕叔娘就捏死她了,福泰郡王居然還放著我自生自滅,簡直好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