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太下車前,婆子已經打起傘,陸老太太、李氏、陸盛杏祖孫三人帶著佩姨娘、申姨娘、焦姨娘,魚貫進入昭然寺大殿。
祈福是女人家的事情,當事人陸大禮一早就跑到琴娘那邊逍遙去了,也勸不住,沒辦法。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丈夫、親爹,女人們還是上山還願來了,不過陸盛杏嫌女裝累贅,做了男裝打扮。
祖母和母親剛開始還對她老穿著男裝外出有微詞,看了幾次後也懶得再說她了,就是勝崎跟勝赫年幼,不知道該繼續喊她大姊姊,還是順勢喊大哥哥,有次吃飯,兩孩子看她著男裝,都一副不知道該怎麼喊人的樣子,看得大人一陣笑。
昭然寺是百年古寺,木頭都被香火薰得漆黑發亮,信眾一年到頭沒少過,大佛前就有好幾家太太跪著祝禱,口中唸唸有詞。
陸老太太年紀大了,跪不住,雙手合十一拜,便往後堂抄經。
李氏對著女兒笑道:「你跟著祖母過去,我自己在這邊唸經,念完過去找你們。」
找了個沒人的蒲團跪下,李氏口中唸唸有詞,兩三句謝過菩薩保佑丈夫度過牢獄之災,接下來都是在講女兒的婚事,希望女兒嫁個如意郎君,夫妻情深,子孫滿堂。
隔壁蒲團的太太念的居然也是差不多的東西,希望兒子快點娶妻生子,她想抱孫,最好娶個珠圓玉潤的,三年抱兩云云。
李氏忍不住苦笑,真是為人父母。
給菩薩磕了三個頭,李氏正欲起身,隔壁的太太剛好也轉過頭來,兩人一相對,都呆住了。
鳳屏頭冠,百鳥吉祥繡紋裙,那眉,那眼,不是福泰郡主又是誰?
雖然容貌沒什麼變,神態卻是疲憊許多,看來家中也是雞飛狗跳不省心,不然堂堂一個郡主,又不跟公婆住,誰能給她氣受。
李氏連忙行禮,「民婦見過福泰郡主,郡主安康。」
福泰郡主一抬手,「免禮。」
「民婦謝過郡主。」
「居然這樣巧。」福泰郡主打量了她半晌,歎了口氣,「陪我到外頭說說話吧。」
「是民婦榮幸。」李氏雖然緊張,但想到女兒親事,忍不住給自己打打氣,最好能引得郡主自己提親。
兩人走到外頭迴廊補,山上高,清風襲來,倒也不顯得太熱,只是福泰郡主依然眉頭深鎖,李氏見狀也不敢主動說話,只能靜靜陪著。
許久,福泰郡主這才開口,「你女兒回府也一年了,可好?」
「托郡主的福,還好,也許是在郡主府上開了暇界,說話做事都跟以前不大一樣,婆婆很是欣喜,十分看重。」
「三年無子被休,都不怨恨?」
李氏連忙躬身道:「沒丈夫的緣分,說到底也是她自己不合丈夫心意,哪來臉皮怨恨。」
福泰郡主歎了一聲,當初兒子要休掉陸盛杏時她很高興,這媳婦本就不是她想要的,要不是公公當年跟人家什麼指腹為婚,又拿了陸家不少銀子,她才不會讓獨子去娶一個低賤的商人之女,簡直丟臉,更別說這戶人家才剛剛換完婚書,就開始仗著郡主府名義作威作福,白吃白喝不說,居然還鬧到紫新書院那邊去了,麻煩得不行。
兒子休了妻,她原本想馬上給兒子說門好親事,她的外甥女朱光瑤一直喜歡榭兒,這不,多門當戶對啊,偏偏她姊姊總不放屢光瑤,但若是嫁給榭兒,她們姨甥就是婆媳,哪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然而兒子說才剛休妻,好歹緩上一陣子,不然真要跟陸家結仇了,無論如何是幫過祖父的人,況且沒當初陸家的銀子,蘇家會變成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至少給留幾分顏面。
她心想好吧,這是兒子敦厚,便成全他。
上回是長輩定下的,這回總要娶個他喜歡的,於是她把光瑤接來府上,想讓他們日久生情,可兒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老躲著光瑤,起先她還以為他嫌棄光瑤嬌氣,卻沒想到光瑤前陣子來跟她哭訴,他們出遊,沉船落水,有艘漁船過來救人,榭兒只顧著跟上頭那年輕漂亮的公子哥說話,都不理她。
她原本也以為外甥女是撒撒嬌,哄了幾句便讓她回去休息,還是一旁的奶娘聽出端倪,跟她說道:「郡主,這,榭哥兒會不會是好龍陽的?」
福泰郡主一聽,突然間想起好多事情。
兒子成年後,她在他房中放了美貌丫頭,他卻碰也不碰,只說讀書不想分心,當時她覺得孩子有上進心很好,也沒多疑,便交代那些丫頭,大爺若是喜歡就順從,大爺若沒主動,也不能爬床,榭兒一個丫頭也沒要,當時她還挺驕傲的,覺得兒子專心前程,多好。
後來兒子娶了陸盛杏卻不肯圓房,她認為是陸盛杏不得兒子的心意,她從來沒想過其他的可能性,不想還好,一想她連冷汗都流出來了。
兒子居然有斷袖之癖?!不,不會的,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奶娘卻道:「這不想不奇怪,榭哥兒跟臨辨郡主的宗哥兒未免也太好了,兩人老是膩在一起,可不嫌煩嗎?」
福泰郡主一想,兒子跟朱光宗的確黏得緊,起初她只是想接光瑤過來,沒想到光宗也一起來了,希望兒子跟光瑤日久生情,可一天到晚一起出門的卻是光宗。
會不會這兩個孩子都是……那怎麼行!
她跟姊姊說了這事兒,姊姊馬上把這庶子叫了回去,而且在半個月內就訂了親,對方是游大人的庶孫女,雖然是庶出,但據說貌隨姨娘,生得國色天香,朱光宗聽說只是個庶女,原本抵死不從,後來見了畫像後,便不抗拒,高高興興跟著佈置起新房來。
福泰郡主一聽覺得真是好主意,也想如法炮製,卻沒想到丈夫提醒了自己,當年陸家把陸盛杏的畫像送入郡主府,雖說畫失三分真,卻也是貌若桃李,兒子明明也見過畫像,卻還是不鹹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