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雙方行禮如儀,陸盛杏十五歲那年,八人大轎,十里紅妝,風風光光嫁入福泰郡主府,成為蘇科士的正妻,但……也只有這樣了。
蘇榭不喜歡她,洞房花燭夜和衣背對她裝睡一整晚;隔日新婦要奉茶,福泰郡主那裡遣人來交代免了;後來蘇榭說要準備考試,搬到書房去住;三年後她因為無子被休了。
當了三年的正房太太,她卻連丈夫的正臉都沒看過。
當初陸老太太頗為猶豫,後來禁不起兩個兒子連番說服,說陸盛杏嫁入郡主府肯定能對陸家有幫助,幾個弟弟將來靠她疏通,捐官不算難事,陸家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也是陸老太太自己糊塗了,明明知道門戶差距過大,卻以為憑著孫女的伶俐以及美貌,肯定能得到蘇科士的歡心,等生下兒子,一切都好說,卻沒想到她入門三年,只看過丈夫的背影一次。
基於補償心態,陸盛杏回家後,陸老太太十分寵讓她,這也就是她之所以能在遂心院花廳打斷父親說話的原因。
陸大禮還在苦苦哀求,「娘,您就答應吧,好歹是我的骨肉,總該給個交代。」
陸老太太陷入沉思。
爬床是規矩不好,但若有了孩子卻另當別論,大房的血脈確實少,需要添添喜氣。
陸盛杏眼見祖母猶豫,連忙出聲,「祖母,孫女覺得此事不妥。」
「哦,你倒是說說。」
「母親愛憐我是下堂妻,才會答應暫時收留一樣被休出的族妹,可這族妹卻沒有半點感激,不但爬了姊夫的床,連孩子都有了,只怕母親還沒上玉佛山,她就已經和父親暗渡陳倉,這樣的女人要成為自己院子的姨娘,我覺得母親可憐,孫女不希望做了善事的母親要遭這種罪。」
陸大禮急道:「丫頭你……你、你怎麼這麼說呢?她好歹是你的族姨。」
陸盛杏不理他,仍舊定定的看著祖母,「祖母,無規矩不成方圓,家裡的丫頭要是沒經過主母允許爬了床,那可是要打得不能下床就往外扔的,若是這樣抬了姨娘,我只怕以後弟弟房中的大丫頭都不安分了,個個想爬床,勝順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要是大丫頭勾引勾引,沒喝藥就伺候了,等到有孕可怎麼辦?難不成還正妻入門前就有庶子女嗎?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哪戶好人家肯把女兒嫁過來?妹妹們只怕也難說到好親事,總而言之,都是家中規矩不好。」
話才說完,二太太趙氏便跪了下來,意思再明顯不過。
她膝下有勝順以及盛菊、盛桃兩個女兒,另外有庶子勝赫、庶女盛梅。勝順和盛梅正在說親,盛菊也差不多要開始準備了,要是大伯真娶了來投靠的妻妹,外頭的人知道了,勝順是說不上好姑娘的,盛梅、盛菊也只能說進次一等的人家,女人難做,將來有點什麼都會被嫌家風不嚴。
至於大姑娘卻是不同,雖是下堂妻,但京城誰說起陸盛杏不同情三分,都說蘇家沒良心,當年靠著陸老太爺的幫助,才過得上有僕人的生活,能專心考試,卻是如此對待他的孫女,沒把她當成蘇家人看,饒是如此,陸氏卻是鬧也沒鬧過,被休也不埋怨,足見婦德。
二房幾個姨娘也都跟著一起跪了,連帶大房唯一有生兒子的佩姨娘更是跪得超大聲。她是李氏的陪房,跟李氏既是小姐丫頭,也是太太姨娘,感情非比尋常,且李氏對他們母子一向寬厚,李家族小姐手段這樣低俗,要是真嫁進來,還不知道會出什麼麼蛾子。
陸大禮見氣氛不是很好,慌了,開始口不擇言,「娘,萬一娟娥肚子裡是個帶把的那要怎麼辦?難不成讓他這輩子抬不起頭,見不得人嗎?我都這年紀了,好不容易才有了第二個兒子啊。」
陸二禮聽到這裡真是忍不住了,「大哥怎麼知道是兒子,萬一是女兒,這姨娘可不是白抬了?」見妻子使了個眼色,他又道:「娘,兒子覺得盛杏說的對,大嫂是好心,怎知道那李氏狼心狗肺爬了姊夫的床,還連孩子都有了,這得偷偷來往多久啊,怕先前的病是裝的,只為了繼續賴住,對於這種女子,大哥不趕走,還想給名分,要是傳出去,誰敢把女兒嫁過來?難道您不想看著勝順說上一門好親事,娶進一個好姑娘,讓您抱抱曾孫嗎?」
陸老太太一聽到曾孫這兩個字,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表情。
丈夫雖然有才能,卻早逝,兩個兒子都沒用,她一個女人實在撐得很辛苦,所幸勝順出息,前些年雖然惹出大事,但好歹知錯能改,現在已經回歸正途,做事情也有幾分丈夫當年的手段,她總想著給勝順取一門好媳婦,等生下兒子,就把田租之事讓他掌理,自己含飴弄曾孫,過上逍遙日子。
「祖母。」陸盛杏往前一步道:「這李娟娥如此沒規矩,不宜留在府內,免得妹妹們的名聲白白被敗壞。」
陸大禮正煩惱,聽到女兒如此說,更生氣了,「你怎麼能這樣說你族姨,她好歹是你長輩。」
陸盛杏笑了出來,「我可沒這麼不要臉面的長輩。」
「你你你……」陸大禮你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轉頭用哀求的眼神看著老母親。
「祖母,孫女想到一個辦法,讓管家去外頭找間宅子,兩丫頭、一婆子,伺候那李娟娥待產,無論男女,都讓她自己選擇,可以自己撫養,也可以帶回府中交給母親教養,至於這段期間,爹爹喜歡可以住那兒,或者兩頭跑都沒問題,把她當外室,就不會影響弟弟妹妹們說親了,畢竟勝順是家中大少爺,他的婚事可不能出一點錯。」
半晌都沒說話的陸老太太一拍鳳凰花彫扶手,「好,就這麼決定。」
陸盛杏回到自己居住的渥丹院,只覺得了卻一件心事,十分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