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跟盛梅商量嗎?」
「太太她又不可能真心為……」意識到自己可能要說主母壞話,呂姨娘連忙改口,「太太最近太忙了,不好拿這點事情煩她。婢子心想,有僕人伺候,但還要伺候別人的日子也真的很累,不如少點人伺候,不用伺候別人,趙非家裡雖然不寬裕,但用得起人,不用自己操勞就好,還請大小姐跟老太太說。」
呂姨娘離開後,舜英打趣道:「呂姨娘怎麼突然想開了,以前不是一定要二小姐進大門大戶的嗎?」
舜華接口道:「大抵是見小姐回來後過得舒服,有點體認了吧,二太太也真是的,老太太明明那樣和氣,她卻日日立姨娘規矩,看汪姨娘、呂姨娘跟老爺幾個通房都瘦成那樣,申姨娘、焦姨娘卻是一年胖好幾斤。」
舜英舜華在說話,陸盛杏卻沒在聽,拿起蘇榭送的小鈴鼓又搖了起來,忍不住想,福泰郡主說了她這個媳婦,他到底知不知道?若說不知道,她不信他出遠門家中沒放人;若說知道,他怎麼又沒表示?也不是她天生臉大,蘇榭對她的喜歡很明顯啊,不然哪會插手她爹的麻煩事,知道訂親,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連個口信都沒有?
這陣子,大黎朝上上下下都在急婚,不要說民間不辦宴席,就連官家都簡化了——皇帝已經倒下一個多月,宮中傳來消息,醒時少,睡時多,不把握這段時間,若皇上真的駕崩,那就得等著幾年後才能辦喜事,誰耽擱得起。
由於婚事實在太多,故從福泰郡主府發出的婚貼也沒怎麼引人注意,幾乎有適齡男子的家中都在娶平妻、迎貴妾,自家或者親戚家都不過來了,誰會關心別人家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陸勝順把魯姑娘迎回家,魯姑娘從此成為松花院的主母魯氏,而後在陸老太太的默許以及陸盛杏的推波助瀾下,趙非的父母上門提親,趙氏雖然覺得突然,但想到是把庶女許給自家子侄,老太太無論如何不能說她不用心,於是欣然允許,這件婚事塵埃落定,呂姨娘跟陸盛梅也安下心來。
很快的,蘇榭回到京城,帖子也送入陸老太太的遂心院裡,打算成親前拜訪一下老人家。
陸家雖然不是第一次跟福泰郡主府結親,但是拿著祖輩的誓言跟對方上門求娶真是兩回事,而且陸老太太的想法跟李氏一樣——嫁都嫁過了,再嫁也嫁不到多好,但若能重回前夫門,人家只會稱讚這女人有本事。
蘇榭要上陸家那日,陸家自然老老小小都想辦法擠進遂心院,陸老太太覺得人多不好,讓二房的全部回去,花廳只留下陸大禮、李氏、陸盛杏、陸勝崎,佩姨娘因為生有兒子,得以站在李氏後面伺候,只是沒想到趙氏到外頭溜了一圈,又帶著陸盛菊找理由進來,陸老太太被她弄得沒辦法,只好讓她留下了。
約莫進入已正時分,守門婆子飛奔而入,「老太太,蘇大爺來了。」
眾人屏息,一同盯著花廳門口——上回福泰郡主府是不得不娶,蘇家一個踏入陸家的人都沒有,這可是第一次有准姑爺踏入陸家。
就在眾人矚目中,蘇榭把幾個下人留在廊下等待,跨過花廳坎子,大步走向裡頭,五官清朗,身形頎長,黛色袍子上的隱隱繡紋顯得低調華美,陸盛菊深閨十四年,哪見過這樣的人,眼珠子都快凸了出來。
蘇榭先對陸盛杏微微一笑,接著對陸老太太拱手,「晚輩蘇榭見過老太太。」
陸老太太喜笑顏開,「都是自己人,蘇大爺不用多禮,來人,快點上茶。」
「親事定下後本就該上門拜訪,不過人在江南處理公務,還請老太太見諒。」
「男兒當然以公務為重,今日蘇大爺上門,真是蓬蓽生輝。」
兩人客套了一番,蘇榭在下首坐下,姿態高雅,滿廳陌生人卻也不見他哪裡不自在。
陸盛杏見他的樣子,莫名有點小驕傲,嘿,這樣出色的人居然喜歡自己,抬起頭對上他眼神,突然又不好意思起來。
陸老太太雖然沒進過官家,但年紀擺在那裡,聽蘇榭說的是公務,便也沒追問幹麼去了,只提起自己年輕時曾隨著父母親去了一趟江南,那兒風景秀麗,吃食也新鮮等等。
陸大禮卻是摸不著頭腦,風景有什麼好聊,可又苦苦插不上話,直到丫頭撤下舊茶換新茶,才抓到空襠,「賢婿啊白玉笑道:「大老爺,大小姐還沒過門呢。」
「訂親了,叫一句賢婿也沒關係。」
陸大禮道,「上回我……總之,多謝賢婿了。」
這可是真心的,牢裡又熱又臭又吵,他從小錦衣玉食慣了,待在裡頭天天想著回家,現在偶爾夢見,還是要喝上寧神茶才有辦法再睡過去。
「岳父不用客氣。」
陸盛杏聽他喊了一聲「岳父」,耳朵倏地就紅了,爹爹怎麼這樣不像話,那蘇榭居然也跟著說。
雖然口頭上是訂了親,但又還沒過門,退後一步說,連婚書都還沒寫呢。
趙氏一直苦無機會開口,這下總算也逮到時機,「蘇大爺,上回的事情究竟是怎麼解圍的,您也跟我們說說。」
蘇榭看她的衣服與坐的位置,猜出是二房太太,故也禮貌回應,「其實也沒什麼,那些本就是我們大黎朝的律法,只不過律書動輒上百萬字,不是人人讀過,就算讀過,恐怕也不記得,我不過佔了記性的便宜,律法中有一條是前因後果,便符合陸大老爺與李至學之間的事情。」
趙氏諂笑,「蘇大爺怎麼說得我都不太明白呢。」
陸老太太終於忍不住了,「好了好了,這事情過去就別說了。」
這趙氏真是蠢,李娟娥跟李至學涉及夫妻之法,閨房之事,怎好端上檯面來,何況大禮可是蘇榭的准岳父,蘇榭怎麼可能講得清楚,那不是當大家的面打大房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