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商量了一宿,一早起來,各自帶著黑眼圈去了鋪子。
這是沒想出什麼好辦法啊。
直到第四天,來了回頭客,預約兩日後要宴請江南來的友人。
黃良十分感激,作主給他優惠,只算他八成的價格。
那些去過珍饌居的客人,對裡頭精緻的園林風格以及令人再三回味的飯棻印象深刻,幾乎讚不絕口。
他們都想著,自己要是宴客,也要到這蘆來。
這麼一來,原本門可羅雀的酒樓變得炎手可熱。
舒婆娑這預約制度算是投了那些世家大族和富貴人家的脾胃,這些人平常就要端著,吃的、用的、穿的都要互相比較,你好,我還要更好,東風壓過西風,西風自然也要想盡辦法再壓倒東風。
如今新開了這麼一家品味卓著,清靜優雅,飯菜好吃得讓人想把舌頭一塊吞進去的酒樓,沒嘗過鮮的怎能落人後?嘗過味道的,只盼著下回有機會一定要再去一趟不可,縱使包下珍饌居的雅間所費不貲,他們也甘之如飴。
如今珍饌居一天只接十組客人,畢竟玉珪只有一個,就算有好幾個徒弟打下手,可為了要求品質,想多做仍不行。
當第一個月的帳冊送到舒婆娑面前時,她光看來送帳冊的黃良嘴角快喇到後腦杓的表情,就知道珍饌居的成繢肯定不差要知道,她院子裡如今新提拔上來的廚娘,雖然飯菜煮得不差,但就是少了那麼一點味兒,她可是捨了一個廚娘才造就今日這麼個好局面的。
她看了帳冊後十分滿意,笑道:「他們做得不錯,這個月月錢加倍,讓他們也都沾沾喜氣。另外,只要維持半年都是預約客滿的情況,到了年底,我絕對會給他們非常滿意的年終賞銀和花紅。」
黃良回去自然是如實把話傳了下去,所有人聽完後紛紛卯足了勁幹活。
眼看手裡的兩家鋪子漸漸上了紈道,舒婆娑放下心來,成日只吃飽、睡覺,離在院子裡足不出戶,與豬無異。
日子像流水一樣過去,到了十一月,先是下了場鹽粒子般的小雪,隔沒兩日就變成大雪,京城一夜之間白了頭。
天氣變冷後,舒婆娑就更不出門了。
她之前落水時落下的毛病雖說看似痊癒了,可湯藥仍舊一天一回,持續調養著如今天氣冷得讓人牙齒打顫,她大氅不離身,只要人在屋裡,四個角落總擺著炭盆,燒著上好的銀霜炭,一點煙絲也無,室內溫暖如春。
每每要離開院子,她都會拿著小手爐,穿上連帽貂皮大氅、厚厚的大毛魅,加上她自己找來毛線勾的大圍巾、手套,簡真是一粒會動的粽子。
長公主看到她像顆球似的模樣,心裡說沒有愧疚是騙人的,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身為母親,誰會希望孩子變成個病殃殃的藥罐子?
因為心裡那份歉疚,寧馨長公主對舒婆娑的管束自然放寬,對她出門的行徑睜隻眼閉只眼,每回出門,總把自己防護得嚴嚴實實,甚至棄長公主府的大馬車不搭,就搭平頭黑漆小馬車,這樣一來,誰還能對她指指點點,揣測她的身份?著實是替長公主府顧全面子。
她都做到這樣了,唉,想出門就出門吧。
寧馨長公主哪裡知道,舒婆娑對名聲這種事情看得很淡,全副武裝出門,為的是避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一次遭劫就令她畢生難忘,雖然說除非走霉運,否則再次偶上的機會很小,但這種事還是扼殺在搖籃裡比較好。
隆冬時節,萬物看似蕭條,但因為年關漸近,京城比往日熱鬧三分,進京述職的、上門送禮的,再加上釆辦年貨的,人潮一波波來來去去,六陳鋪子和珍饌居的生意忙得不可開交。
這種冷颼颼的日子,舒婆娑不出門,卻有人上門指名要見她。
潘嬤嬤說道:「他們說,只要老奴向郡主說榮蕙和榮戎來了,郡主一定會見他們的。」從父親那裡挖出來的邸報都看完了,舒婆娑正覺得無聊,想不到榮家兄妹竟然上門了。
「是他們!快點讓他們進來。」她一邊說,一邊讓人去知會母親有人來作客,想著雖是外男,但當初在小屯山都同住一個屋簷了,現下也懶得避諱那麼多。
舒婆娑每個月都能接到雞排鋪子的帳冊,也知道雞排生意一開始就火紅得不得了,人手早已經是她離開時的翻倍又翻倍,在這勢不可擋的情況下,難排鋪子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開遍州府。
誰能想到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少年,能有這般能耐?
別問她,老實說,她這甩手掌櫃當初也沒想到狀況會這麼好。
榮戎兄妹由潘嬤嬤領著,從二門進了女以水院。
兄妹倆這些日子雖長了不少見識和眼界,但一踏進長公主府還是感到一陣驚奇,只覺得貴族之家就是不一樣,那些奇花異草在這樣的大冷天還能開得十分燦爛,更別提那些亭台樓閣有多麼金碧輝煌了。
不過兄妹倆很有分寸,瞥了一眼便開始眼觀鼻,鼻觀心,乖乖瞧著腳下的路。
領路的潘嬤嬤見狀讚賞地點了點頭。
舒婆娑坐在廳裡,抱著小手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外面。要不是玉玦顧得緊,連院門都不讓她出,她早就跑出去接人了。玉玦有些吃驚,她可沒見過郡主這麼急著要見人,心裡不解,當即問了。
「榮蕙是我義妹,她哥是我的救命恩人。」
玉玦一聽不得了,竟然是郡主的救命恩人,那也等同她們這些奴婢的恩人,就算不能給他們磕頭,她也要盡最大的誠意來待客。
榮蕙和榮戎一進屋只覺得噯氣撲來,撣了撣身上的寒氣,便看見一個女子笑吟吟地望著他們。
「姊姊!」榮蕙頓時眼睛一亮。
「郡主。」
「來,都坐著說話。」
三人落坐,丫鬟上了熱茶、糕點、瓜果,便退到一旁去。
榮蕙喜不自勝地看著許久未見的舒婆娑,只見她穿著一身銀藍底滿繡鳶尾花的裙子,配上一件籃緙絲緊袖小祆,頭髮鬆鬆綰就,插著一根水頭極好、極綠的翡翠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