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東王爺心中還是有幾分偏向自家兒子的,他這兒子雖然混蛋,卻不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大事小事分得清。在前來這裡的路上,他已經冷靜許多,一直在琢磨兒子話裡的意思,想來今日嫁過來的新娘子確實並非延安。
新婚日發生調包新娘這種離譜的事,別說兒子,世上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接受這種結果。兒子一心撲在延安身上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延安、延平姊妹面貌再相似,對深愛一個女子的男人來說,要是分不出來,未免也太誇張了。
結兩家之好,為的是親上加親,好上加好,可如今親沒結上,還出了這種事,那可不妙。
如果是雙方家長有意見早就說了,哪需要等到這個節骨眼才來折騰這種移花接木?
今日要是沒有討回應有的公道,這事難了斷。
「我們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家,還請皇妹和駙馬給個說法吧。」東王爺是武將,掌著攸關皇宮安危的羽林軍,平常沒少和五軍營或金吾衛那些莽夫們混在一塊切磋武藝、大口喝酒吃肉,要他學讀書人文謅謅的那一套,他不屑,也學不來。但現在追究的對象是他皇妹,他不能真的把下大獄那一套拿出來,因此語氣上興師問罪的味道少了許多。
「這事說來話長……」寧馨長公主扶著額,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神情,一時也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
「那就長話短說。」東伏羲如今一顆心像被火燒著,他能忍到現在還沒有暴發,已經非常給面子了。
舒談拍了拍寧馨長公主的手,給予精神上的安慰,並道:「我來說吧。」
東伏羲尖銳的眼神頓時掃向他,陰沉地盯著他看。
舒談心裡咯登一聲,要不是他平常和東伏羲的關係不錯,東伏羲這眼神,京裡還真沒幾個人扛得住。
他連清喉嚨這道手續都省了,直接道:「阿娑失蹤了。」
「什麼時候的事?」東伏羲咄咄逼人,一步不放。
「臭小子,對長輩可以這樣說話嗎?」東王爺一個巴掌又要搧下去,卻被舒談阻止了。
舒談對東伏羲道:「阿娑是我女兒,我也心急如焚,擔憂一點都不會比你少。」
東伏羲漂亮的桃花眼瞠大,很想衝上前逼迫舒談趕緊把話說完。他的耐性本來就不多,要不是看在姑父是阿娑的爹的分上,他早就把姑父拎起來像篩糠一樣搖晃了。至於飽以老拳,阿娑要是知道他揍了她爹,應該會不高興,所以他還是忍住想揍人的衝動。
「事情發生到今天,已經半個月了。」
「什麼?」東伏羲磨著牙,這兩個字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東伏羲的眼神紅得可怕,舒談眼皮不住地跳著,如果眼刀真能殺人,他這會兒大概已經屍骨無存了。
他道:「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那裡我都遞了話,讓他們暗訪可以,卻不能明查。你也知道,女子的名譽大過性命,何況我們這種人家,被人擄了去……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們這做爹娘的只能往最壞的地方打算。」但無論出了什麼事,那都是他的孩子,這點是不會變的。
東伏羲的眼色深了,不說順天府了,京裡若是出現什麼可疑的人物,有個風吹草動,五城兵馬司的人早就該撲上去了。京城是什麼地方?權貴滿街跑,那些個三教九流,誰心裡沒個數?哪個是能動的人,哪些是連碰也不能碰的,他們會不曉得?
居然有人敢綁架阿娑,真是嫌命太長了,泰半個京城都知道阿娑是他東伏羲罩著的人,誰敢動她一根寒毛,就是跟他過不去,太歲頭上動土,自找死路!
「都是你這臭老頭的錯,說什麼成親的男女不能日日見面,要是有我守著她,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東伏羲一把火燒到東王爺身上。
父子面對面,東王爺甚至能看見東伏羲眼中藏不住的火焰,只能安撫道:「少安勿躁。」
本以為東伏羲會無視這四個字,沒想到他居然聽進去了,耐著稀少的性子聽舒談撿著重點把延安失蹤的事件說了一遍。
原來是眼看著姊姊延安婚期已近,作為妹妹的延平便想要給姊姊添妝。
因延安向來喜歡文房珍玩齋裡那稀奇古怪的東西,延平便邀她去文房珍玩齋和錦繡坊讓她自己挑選喜愛的物品,哪裡知道會發生意外,回程經過內城河畔比較偏僻的路段時,居然遇上劫匪,侍衛和劫匪纏鬥不休,而延安那輛馬車遭人挾持,不知去向。
在舒談敘述的時候,舒婆舞已經悄然無聲地回到花廳。經過一番梳洗整理,她臉色依然難看,顯然被東伏羲嚇得不輕。
舒談繼續說道:「最奇怪的是,都半個月了,卻絲毫沒有接到要贖金還是談條件的消息,不同於石子入水會泛起漣漪,那孩子連半點消息都沒有。」
他們做父母的心就那樣懸著,食不下嚥,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我把姊姊弄丟的……」延平的眼淚像午後的雷雨般,說來就來。
東伏羲幾個大步竄到她面前,這一嚇,把她掛在眼睫毛的淚珠嚇得要掉不掉,在別人眼中格外楚楚可憐,他卻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不是他愛惡意揣測,阿娑和舒婆舞雖是親姊妹,卻不怎麼對盤,阿娑要出嫁了,肯定有要給公婆和他的襪子、帕子、荷包要繡,哪來的功夫去什麼文房珍玩齋?
那地方的玩意有什麼可看的,平時他從外地給她搜羅來的稀罕物不少,還比不過一家古董鋪子的東西嗎?
再說……
「還有誰知道妳們姊妹要去文房珍玩齋?是誰走漏消息的?」要不是有內鬼,別人哪會知道兩位郡主要出門,還能掐在時間點上把人劫走?
一屋子的人都看得見舒婆舞整個人顫抖個不停。
「侍候的婆子、丫鬟、護衛那麼多,還會把主子侍候到匪徒的手裡?那劫匪就那麼準確地挑了阿娑坐的馬車,而不是妳?」這話可就字字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