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忙……」華正英臉色一暗,多了落寞。
「爸,錢是永遠也賺不完的,你走慢點喘口氣,看看周圍的風景,我還在這裡,等著你牽我的手呢!」有錢是好事,但不能本末倒置,他要的已經有了,用不著每座山都親自去征服。
驀地,他眼眶一紅,「你真像你母親。
「爸……」她輕輕握住他的手。
「她也曾經跟我說過同樣的話,叫我別顧著賺錢,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可是她卻……」
「媽在天上會知道你愛她,癌症到現在都是很難治癒的,何況是一、二十年前。
那時的換肝技術還不太成熟,也找不到可移植的器官,癌細胞一旦擴散了也等於宣佈死期。
「你太像你媽了,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澄淨得讓人覺得自己心中的污穢都被看透,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你母親,我……
我……」
他害怕,害怕面對神似妻子的女兒,彷彿會看到妻子在責怪他。而這也是他總是忙碌,對女兒不夠親近的原因之一。
「爸,都過去了,你要釋懷。」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眼一閉,牙一咬,大步地跨過去。
他搖頭苦笑,「過不去,我的心裡很愧疚,你媽生病時我不知情,她過世的時候我沒陪在她身側,我連她最後一面也沒見到,就連她的身後事也是你二叔、三叔出面辦的。」
因為這件事他對兩位貪財好利的弟弟特別寬容,他們雖然不是有情有義的好弟弟,但有一點是可取的,不會為利傷害自已的家人,讓他妻子在人生最後一段路走得平靜又詳和,他沒做到的他們替他辦到了,他心有感激。
華芊芊用力握緊父親的手。「過不去就過不去嘛!有什麼大不了,我們一起懷念母親,她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他動容地做了個從來沒做過的事,輕抒女兒的鼻子。
「芊芊真是好孩子,原諒爸爸以前一直忽視你,因為自己的內疚而沒看見你的好,只想著逃避,遠遠地逃開你。」
「沒的事,爸,我一向不會用腦想太多,要不是有你們寵我,我哪能整天逛街、買東西,雖然二叔、二嬸、三叔、三嬸老盯著我的錢不放。」太明顯了,瞎子都感覺得到。
「你也知道?」他好笑的一勾唇。
華芊芊不以為然的揮手。「反正咱們錢多,漏一點給他們有什麼關係,都是自家人不用太計較了,當做是侄女的孝敬,有進有出才是正理,要不真成了守財奴。」
他呵呵直笑。「我家芊芊長大了。」
的確不用把錢太當回事,雖然沒有人不愛錢,可若是人生汲汲營營只為錢,將錢當祖宗,而忽視了人生其他的風景,那就太傻了。
女兒的金錢觀很好,有天下盡在我手的大氣,不會執著在一千、兩千的小事上,人有開闊的胸襟才能成大器,是他華正英的種,不用教也能看透大千世界,不為身外物而牽絆。
「我早就長大了,只是你沒看見罷了,這些日子我可早進步良多,能獨立籌備一個大型慈善募款晚會。」
她刻意邀功,想讓他知道她為什麼變得不一樣了,有苕老師教自是不同凡響。
「喔,可以嫁人了,你在提醒爸爸這件事嗎?」華正英取笑著女兒,神態也較之前輕鬆。但他心中也有點惆悵,女大不中留,才和女兒的關係變好了,女兒就已經想要嫁人了,而他難道還能阻止嗎?
她一怔,繼而有些羞窘,微微臉紅。
「爸,我是不是該配合說我不想嫁,要陪你一輩子,這才有戲劇性。」
聞言,他哈哈大笑,引來與會人士側目的眼光,他們像在看怪物似的看著華大總裁。
向來嚴謹剛硬的他冷得像一塊鐵板,從未有人看他笑過,他給人的感覺便是嚴肅、冷靜、自制力強,有股不怒而威的感情,沒想到他也有笑得這麼開心的時候。
原來他不是不笑,而是對像不對,一碰上他嬌俏的女兒,再嚴峻冷酷也會破功,當場笑得宛如挖到金礦。
「那小子同意你不嫁嗎?」他不介意養女兒到七老八十,如果他老了還有餘力,還願意把她當寶貝照顧。
「哪個小子,聽不懂。」她裝傻。
「還有哪個小子,不就是讓你夜不歸營,膽敢把你吃干抹淨的臭小子,爸是不是該拿出我的獵槍給他一槍?」
被父親察覺兩人的親密,她羞得想挖個洞鑽進去。「爸,你說得太露骨了,哪有父親會和女兒討論這件事。」
「父代母職呀,因為你母親不在了,爸只好親自監督你,免得你被騙了。」
以前的芊芊心性太直,分不出好人、壞人,只要人家對她好一點,說兩句好聽話,她就能把心掏出來給別人。
華芊芊笑著以下巴一比,看向不遠處的挺拔男子。「那爸看他怎麼樣,女兒能不能嫁?」
「嗯,差強人意。」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身為父親,對女兒的另一半自然挑剔,他看誰都覺得配不起他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心肝女兒。
我女兒最好、我女兒最棒、我女兒舉世無雙,這是每一位父親的驕傲,即使身價千億的華正英也只是個寵愛獨生女的普通父親,在他眼中沒有人比得上他女兒的好。
「換個詞,不中聽。」華芊芊不滿的抗議。
「嘖!交了男友就忘了父親,以後看來是不能指望你養老。」他故作歎息,女兒養大就成了別人家的。
「我養,我養,你別歎氣了,等你老得走不動了我推你去曬太陽。」真是的,父親真是越老越孩子氣。
不期然的,她想到年屆七十,在養老院的周泰山,他天性開朗又豁達,什麼都放得開,愛女兒,愛講冷笑話,愛交朋友,喜歡過一堆人圍在一起的生話,他在養老院的人緣很好,是大受歡迎的人氣王。
而眼前的父親過得太緊繃了,雖然有錢卻失去自由,困在過去的自責而不願意走出來,他不讓自己快樂,用孤獨來我懲罰,他總覺得母親的死是他害的,如果他能更在意妻子一點,也許今日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