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喂,小知,你姊在嗎?」
「不在。」
「又不在啊。」戴著最新款運動型眼鏡的學長面露失望之色,「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沒。」襄知舔了舔棒棒糖,嘴巴沒空,說話限於三字以內。
「那你告訴她,就說汪學長來找過了,這個給她。」遞上一個包裝得很名貴的禮物。
點頭關上門,襄知往後陽台走,打開垃圾桶,裡頭有要回收的紙盒,她拿個大的把禮物往裡塞,合上盒子再丟回桶裡。
回到房間,襄知含著棒棒糖繼續她的網游,還好她的隊友罩得住,沒有損傷太重。
「去哪啦?」隊友在密語框裡問。
「廁所。」她漫不經心地回。
「小牛仔他們說要網聚,你來不來?」
「太忙。」
「大學生忙什麼忙?」
「很忙。」
「有美女喔!真的不要?」
「嗯。」
「你很悶喔!每次都這樣。」
懶得回話。
對方放棄了,大歎一聲,襄知聽得很清楚,但她從不出聲。
「小知!」門上傳來敲打的聲音,「你又給我鎖門!開一下啦!」
這回輪到襄知歎息,她慢吞吞地起身,走去開門。
襄依一身鮮紅地站在門前,那張被一致公認為萬宇高中第一校花的嬌顏上滿是期待。
「我剛買的新衣,你覺得怎麼樣?第一次約會穿這個會不會太那個?」
「哪個?」棒棒糖含到剩下棒子,襄知對準五公尺外的紙屑箱,一投,進了。
「你眼睛根本沒在看!」襄依抱怨,「我終於等到楠學長約我了,不買新的不行。快說啊,你覺得怎麼樣?」
襄知懶洋洋地瞟了一眼。「太那個。」
「真的?」襄依很洩氣,轉瞬又眼睛一亮,「那上禮拜跟媽去買的那件呢?」
「嗯。」
「好,就那件!我也覺得這件太特意了。謝嘍!」襄依高高興興地回她房間去。
晚餐時間,襄媽特地作了生菜沙拉,襄依要夾些到碗裡,襄媽阻止:「這是要給你妹減肥用的,你多吃點肉吧,想得厭食症嗎?」
「小知子有點圓而已,五十九公斤還好啦,這個月不是減了一公斤嗎?」
「青春期太胖,一輩子都會胖你懂不懂!」襄媽擔心地看了小女兒一眼;才高一還在成長,身材絕對不能被定型,不管怎樣也要幫小女兒減重,可惜這孩子自己滿不在乎。
大女兒卻正好相反,一天到晚減什麼肥,根本是牙籤一根了,而且追她的男生一卡車,她還擔心自己的身材做什麼!
「反正她又不喜歡沙拉……對不對?」襄依問妹妹,襄知點頭。
襄媽看向襄爸求助,正在低頭猛吃的襄爸收到訊號,不情不願地抬頭。
「呃,小知子啊,爸媽有點擔心你,你要不要再減一點?」
襄知碗裡的回鍋肉迅速消失中,她嘴裡塞得滿滿沒辦法回話,只是微乎其微地點個頭。
「爸幫你報名游泳班好不好?」襄爸覺得從吃的下手是沒什麼希望了,也許運動可以起點效用。
襄知把肉吞下大半才說:「功課很多。」
「也是。那……早上早點起來,我們去騎車?」
「睡眠不足。」
沒辦法了。襄爸對襄媽聳聳肩,繼續吃飯。
襄媽歎口氣。這孩子從小就異於常人,天資高到足以進資優班,功課也頂呱呱,個性卻孤僻,又不愛說話,大概跟身材過重有關係;她男的朋友幾乎沒有,不像漂亮的姊姊,從國小就開始收集情書;現在跟著上同一所高中,簡直變成校花姊姊的郵筒。
起初襄媽擔心相比之下,小女兒會自卑或嫉妒,但小知子卻似乎渾然不覺,好像事不關己。
襄知六歲的時候,襄媽嚴重懷疑孩子有自閉症,還特別去找專家看,專家們卻一致認為這孩子很正常,除了IQ比一般孩子稍稍高一點外,既非小天才也不是自閉兒,亞斯伯格症患者的特徵也沒有,只要多開導一些就行了。
說實在的,雖然這孩子不愛說話,個性卻很溫和,或者該用溫吞來形容;如果不是她想做的事,來硬的軟的都沒用;這在別人身上可能會顯得倔強、不聽話,但是小知子用她特有的低軟嗓音,慢吞吞地說著雖超短卻合理的話,總是讓人氣
不起來,也無法反駁。
襄媽篤信愛的教育,不能打也不能罵,但是專家說的開導究竟是要怎麼個開法?
小女兒長大後,究竟會成什麼樣?
第1章(1)
十年後。
襄依走進客廳,看到妹妹在,肩頭開始顫抖。
襄知皺起眉,審視那張絕美的臉;襄依垂著頭走過去,啪地一聲挨著她坐下。「今天是我有生以來最倒霉的一天。」襄依說到後來聲音都有點抖了。
襄知沒開口。襄依很自動地全報上來:「那個姓楊的,今天把我約出去,說了一堆有的沒有的。什麼有時候命運是人無法控制的,感覺變了就是變了。什麼希望我不會太難過,希望命運也能帶給我那個人……」說著哇一聲哭了出來。
襄知眉蹙得更緊了。襄依繼續說:「為什麼又是這樣?我已經很小心了呀!我二十七年又不是白混的,現在不會輕易喜歡人,挑好久才挑好,希望他跟以前那些見異思遷的爛男人不一樣,為什麼又讓我碰上?」
說著眼淚又掉下來。襄依是無論怎麼哭都很漂亮的那種幸運女人,雨後梨花還不足以形容,因為那仍有種憔悴感,但她是被水洗滌過的寶石,晶亮晶亮的。
「……他當初追我追得那麼勤,打敗眾帥哥好不容易才追到我的,為什麼還是會變心?」
一雙美得讓人心疼的大眼直直瞅著襄知,好像妹妹可以解謎,解了就萬事OK。
襄知終於回答:「你不是白雪公主。」
從小跟妹妹溝通慣了,襄依是她最好的翻譯官,通常可以準確詮釋。「你是說我不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所以碰到一個更美的他就走人?可是我怎麼知道他會這樣!他當初追得那麼誠懇,任誰都會感動啊!我又怎麼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