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做真的不要緊嗎?」周連傅的口鼻被夜行衣弄得難受,好像要被自己的呼吸憋死了。
說起來他們身上的這套夜行衣,還是卓海棠花了一下午時間臨時完成的,中午決定晚上出來偷東西,下午趕製行頭,這種事也只有卓海棠能覺得理所當然了。
此時周連傅有些憂心仲忡,因為卓海棠正以她那細小的身體在牆根下蹲成一個紮實的馬步一動也不動,以展示她的下盤真的很穩,可看她的這個「馬步」,不知怎麼,就是會讓他聯想到剛會走路的小孩,搖搖晃晃去抓桌上的奶嘴時的樣子。
「有什麼要緊的,聽我的準沒錯。」卓海棠豪氣萬千地拍拍自己肩膀,「你只管踩上來,我撐著你上去,然後你上去後再把我拉上去就是了,這麼簡單的動作再猶豫天就亮了。」
周連傅心想他才不是在猶豫動作的難度呢,他是在猶豫把一個姑娘家踩成殘疾,意味著什麼。
可卓海棠很堅持,理由是這出來偷帳本的主意是她出的,而他道義上又完全是在幫她,她怎麼能還叫他當人梯呢。
他本來以為她信誓旦旦是有十足的把握,沒準會拿出個飛龍爪之類的東西,這麼看來他們兩個都是十足的半吊子,光為一個人梯是誰在上、誰在下的問題都能僵持半個時辰,要真的進去了能順利達成目的嗎?
「快點啊。」卓海棠還在催促。
他歎氣,去到她身後站好,問她:「你準備好了嗎?」
「嗯。」卓海棠咬緊牙關,蓄積起全身的力量聚集在腰間,雙手握拳準備完畢,「上來吧。」
就聽見他一聲「好」,全身緊繃到極限的卓海棠並沒感覺到肩頭傳來的壓力,倒是她的腰間被人猛地箝住,在她驚嚇得大叫前,那力量已將她向上托起,卓海棠就覺得自己突然間輕功了得。
「抓住!」他在她身後喊,她於是反射性地伸長雙臂扒住了牆沿。
她雙手使力向上撐,同時身體被人向上一頂,人糊里糊塗地就上了牆。
「欸……」她眨巴眨巴眼,問周連傅:「那你怎麼辦啊?」她當個腳凳還行,拉可是拉不動他啊。
「你去把後院的門打開放我進去就行啦。」周連傅悶悶的聲音從口罩裡傳出,忍著笑的意味很明顯。
卓海棠臉一熱哼了聲,磨磨蹭蹭地翻下了牆。
周連傅等在後院門旁,一會就聽門「吱啦」一聲,被從裡面打了開來。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噗哧一聲,也不知覺得哪裡好笑了,他們還真的合夥偷起了東西耶。
兩人躡手躡腳地來到院後的房前,又站定不動在想著同一件事,這次要怎麼進去呢?考慮到裡面可能有人,絕不能搞出聲音。
這兩個笨賊分頭圍著房子轉來轉去,最後還是卓海棠立了功,她發現這房子的窗戶竟然是開著的,真是狗屎運。
兩人順著窗戶往屋裡望去,能看到屋內還有一個套間,而他們所在的這間屋是在最裡面,看上去像是間書房。
夥計的住所怎麼會有書房?這更堅定了之前的猜測,兩人再不遲疑,先後翻進了屋裡。
屋內有兩個書櫃和一張書案,他們交換眼色,兵分兩路搜索起書櫃。
正在卓海棠看完書櫃又在書案前翻找起來,翻得起勁時,身子猛地僵住,冷汗順著脖頸流了下來。
不是她自己嚇唬自己,是真有個什麼冰冷尖利的刀器頂在了她的脖子後面。
「你們在找什麼?」
天啊,那個聲音再怎麼聽也聽不出和周連傅有半分像,這果然不是什麼惡作劇,這屋子裡還有第三個人。
那說話聲也讓周連傅背脊一僵,他回過頭,就看到伏在桌上的卓海棠被一個男人用匕首頂著後頸。
屋裡沒有點燈,他也看得到那個男人一雙眼裡閃動的凌厲之氣,朱家沒有人有這雙眼睛,這個人是誰?
「用刀頂著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周連傅的鎮定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恐懼,因為那把刀頂在卓海棠的脖子上,他一定不能自亂陣腳,他要冷靜,絕不能出一絲差錯,讓她有一點點遭遇劫難的可能。
「女人?」那個拿刀的男人遲疑了下,拍了拍木頭人卓海棠的肩。
卓海棠勉強前後動動脖子道:「我是女人,好漢手下留情。」她倒很懂得進退之道。
那拿刀的男人聽聞似乎哼出口氣,不去管卓海棠,反一雙冷俊的眼鎖向周連傅,問道:「你是誰?最好說實話。」
周連傅沉著眼,並不畏懼於他的威脅,手一扯扯掉臉上的面罩,和那男人一樣都以真面目面對對方,道:「這裡是我家的商舖,我來自家商舖拿東西,還用向你匯報不成?我還沒問你是誰,來這有什麼目的,你倒先問起了我。」
那男人一愣,「你是朱品言?」
「是又怎樣?」
「你真的是朱品言?」那人突然想到什麼,又一拍卓海棠的後背,「那她就是海棠了?」
卓海棠尷尬地笑了聲,「好漢認得我啊?」
那男人沉默良久,久到周連博的全身都被汗浸濕,匆聽一聲大笑,竟然是那男人抑制了好久爆發出來的笑聲。
他一邊笑,一邊收起了刀,還好心地把卓海棠拉了起來,搞得兩個人都是莫名其妙。
「你們不會也是來拿帳本的吧。」那人語出驚人。
「你到底是誰?」周連傅再無顧慮,第一時間搶身上前,先將卓海棠護在身後,近距離地直面那名男子。
那男人為他這個動作吃驚不小,誇張地張著嘴瞧了他半天,「真行呀小表弟,幾年不見,你身子骨真是壯多了,這兩下子可以看出平時沒少鍛煉。」
小……小表弟?
周連傅身後的卓海棠大叫一聲,顫抖的手指指向那個男人,「你……你是蒙少爺!」剛說完忙摀住嘴,生怕吵醒了誰。
那男子於是笑得更大聲了,「不用擔心了,隔壁屋的那個人早被我收拾了,這會這裡除了咱們三個,沒有清醒的人。不過別誤會啊,我只是用藥把他迷暈了而已,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個生意人,可不是什麼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