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川蜀一帶除了我,沒人敢娶你。」他一掌拍在她身後的牆,將她困在牆與身前。
華勝衣說的是實話,短短三年,他竟從七品官升至三品指揮使,只要他要的女人,沒人敢站出來跟他搶,他已是蜀地一霸。
「誰說我一定嫁在蜀地,也許兩、三年後我嫁回江南。」那裡就不是他的地盤,無法隨心所欲。
她一聽,柳眉橫豎。「你這人是牛聽不懂人話呀!誰要當你的妻子,你是井水我是河,流不到一塊。」
「你先招惹我的。」她該受的。
原本他一個人形單影隻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從不與人走得太近,亦疏離著週遭的人,除了和營中同袍較有往來外,他不喜人多的地方,習慣隻身在外,獨來獨往。
當年他被發配流放村時僅十五歲,那時還年輕氣盛的他不甘心被流放,初到前幾個月他沒有一天不和人打得頭破血流,他怨恨、他氣憤,他惱怒上天的不公,出身高貴的他竟然流落至此。
在一次被人圍毆瀕臨死亡之際,他突然了悟了,不會有人來救他,也不會有人幫他脫離困境,他冷厲嚴肅的父親,溫柔婉約卻捧殺他的繼母,乖巧喊他大哥實則面和心不和的異母兄弟,還有與他稱兄道弟,恣意狂笑的酒肉朋友,他們的面孔一次次從他眼前掠過,卻無一人出現過。
他被放棄了,只因他傻得相信毒蛇的牙無毒,自大驕矜的走入別人布下的陷阱裡。
五年了,他像是一頭孤狼行走在刀鋒上,在腥風血雨中穿梭,無形中穿上的硬殼一層又一層,任誰也打破不了。
就在他認為再也回不去京城的同時,那抹鮮活的身影闖了進來,明明瘦弱得他一隻手便能將她揉碎,偏偏那雙眼明亮純淨,無畏無懼的嘲笑他,視他為無牙幼狼。
他一直看著她,後來這三年,他看到的是一頭不知害怕為何物的小母狼,她可以笑著算計人,素手無力卻能扭轉乾坤,一張笑臉能瞬間撕裂敵人咽喉,兵不血刃……
入了心,便成了魘魅。
蜀西的炎熱曬不黑寧知秋嫩白的嬌顏,美若春花的容貌正揚散著一股風暴。「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存心跟我過不去。」
「我,心悅你。」低沉的嗓音帶著老酒醇香,令人未飲先醉,醺然地沉浸在飄飄然裡。驀地,她心口一動,粉色桃頰一陣臊熱。
「你想聽見這句話是不是?」華勝衣的頭壓得很低,低到近乎要碰觸到她的唇,微熱的氣息拂著她的肌膚。
聽出他話中的嘲弄,寧知秋心一定地朝他一推。「走開!玩笑適可而止,我當沒聽見你今天說過什麼。」她才不當被戲弄的對象。
可想推人卻沒推開,嫩如凝脂的小手反被握住,落入佈滿厚繭的大掌中。
「不是玩笑,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一股強大的威壓直逼而來,寧知秋吸了口氣,目光明澈的看向他潭水般的深瞳,「你心悅我?」
華勝衣眉頭一抽。「你相信?」
「信呀!華哥哥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哪會對我這般乳臭未乾的小姑娘說假話,何況我的確貌美如花,是流放村的第一美人,你不喜歡我還能傾慕誰,村尾老鄭家缺牙的黃婆婆嗎?」要胡說八道是不是,大家一起來啊!
一想到一臉黧黑,牙都快掉光的黃婆子,華勝衣打了個冷顫。「等我來提親,可否?」
「成呀!不過長幼有序,等我大哥、大姊一娶一嫁了,才能輪到我。」她笑容可掬的反擊。
寧家的家規是男子年滿二十方可成親,女子不在此例,而她大哥還要兩年才滿二十。
換言之,再等兩年吧!要有耐心。
「不行。」他等不了。
寧知秋以一指撫過他掛在胸口的雙螭玉珮。「華哥哥,你在急什麼,我有那麼叫人情不自禁嗎?」
她對自己的容貌有自知之明,嬌妍如海棠,清美嬌麗,但不及牡丹的艷麗,在蜀西一帶堪稱美人一名,可若到百花盛開的京城,前百名都不知能不能排上號呢?
他在急什麼?是的,他很急,因為「你很久沒喊我華哥哥了,這軟嗓特別膩人。」
從他第一次打了她的……屁股,那時她氣得大喊他的名字,為此記恨已久,一日趁其不備砸碎他劍上的寶石,自此洋洋得意地不再喊他華哥哥。
她是會報仇的,這是她的原話。
可是她有氣死聖人的本事,讓他忍不住再次動手,只是打得不痛,象徵性的教訓而已,而她不甘的捉著他的手臂狠咬,咬得都流血了。
此時想來這事,卻忘了為什麼打她,她像是草叢裡的蛇,無時無刻都在激怒他,見他一發怒,她樂得咯咯直笑。
怎麼沒膩死你,還來尋我晦氣!寧知秋很不快的瞪了瞪眼,又回復盈盈水色,「華哥哥,你長得又不醜,想娶老婆還怕找不到人娶嗎?上回彝族的秀麗兒不是嚷著非你不嫁,還不趕緊去提親,我幫你搖旗吶喊。」
他不是沒人要呀!幹麼要纏上她?
「羊膻味太重。」嗆人。
「那胡同知的女兒呢?年方十六,秀外慧中,知書達禮又知進退,是宜室宜家的絕色佳人。」胡媚兒是真嬌媚,那一雙會勾人的丹鳳眼輕輕一勾,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脂粉太濃。」能刮出一層粉。「陸芝芝呢?總不能嫌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擅長水蓮舞,能在盛開的蓮花上翩翩起舞,你再挑剔就沒天良了,」明月樓的樓主,賣茶香也賣美色,但樓主本人不賣,艷名動四方,如今仍靜待有緣人採擷。
「我跟她不熟。」聽過其名,人……真的不熟。
寧知秋氣呼呼地把手抵回來,朝他胸口一戳,「那你跟誰熟呀!我嗎?」
一出口,她恨不得把舌頭咬掉,當了三年鄰居,不熟也熟透了,他在村子裡也只跟他們這一家有往來。
黑眸溢出隱隱笑意,流光溢彩。「只和你熟,讓我認定了,你以為你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