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上官檠確定,就是那個女人!
他曾竊聽莫飛、莫辰對話,當年莫齊收下的一萬兩,除了擄走自己之外,還得對母親下毒,所以母親的死因絕對不是思慮過甚。
鳳天磷掩耳盜鈴,堅持莫飛禍水東引,他深信夏嫵玫的品格性情,認為當年之事必有誤會。
終歸是親姨母,鳳天磷自然要為她說話。
當年是夏嫵玫領鳳天磷進靖王府,他們才會成為莫逆之交,鳳天磷信誓旦旦說:「若姨母對你有惡意,又何必引我認識你?」
他下的結論讓上官檠苦笑不已,鳳天磷當真以為夏嫵玫刻意引他們認識?錯!她希望的是鳳天磷和上官慶結為莫逆。
無奈聰明人看不起傻子,而上官慶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一個被塗脂抹粉、鑲金嵌玉後仍不難發現滿肚子草包的傻子。
上官檠的形容並不誇張,上官慶那個二甲進士是父親和夏嫵玫在背後使力氣,找來多人護航,今兒個剛游過街,明天就當上內閣侍讀,別看正六品的官不大,可知多少一甲進士想爭取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都得搶破頭。
上官慶何德何能?不就是有一個會幫他權謀算計、剷除異己的好母親。鳳天磷的母親雲貴妃與夏嫵玫是姊妹,一心替兒子打算的夏嫵玫自然想為兒子與三皇子牽線,誰知,鳳天磷根本對他看不上眼。
淡笑,鳳天磷聰明睿智,行事有度,他樣樣都好,就是不懂女人,又太重情。
是官檠輕攏袖口,裡面有鳳天磷傳來的第二封飛鴿傳書。
第一封傳書中,說莫琇兒已死,莫飛、莫辰竄逃,第二封卻說……
是認錯了嗎?鳳天磷說的那個女人怎麼可能是莫琇兒,莫琇兒不認得字,不會做飯,更不會畫稀奇古怪的圖,她只會胡鬧任性,用哭鬧讓人遷就她。
這封信上官檠沒回,也不打算回,因為不管是莫琇兒或其他人,他都不打算扯上關係。放鬆韁繩,任馬慢行,他在王府前下馬,立刻有小廝奔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韁繩,上官檠抬頭,看一眼木匾上的靖王府三個字,笑了。
總有一天,他會把木匾拆下來,對不起母親的人,他不允許他們悠閒自在。
前腳才進王府,祖父身邊的李管事立馬上前,恭身道:「大少爺,老太爺找您呢。」
他點點頭,微微笑,笑得春陽徐徐,一府上下都喜歡甫歸家的大少爺,他不但待人親和,行事敦厚,對誰都是滿臉的和氣。
「我知道了,李叔,謝謝你。」
轉身,笑容依舊熨貼在頰邊,他能在綁匪面前演十四年的好兒子,就能在祖父面前演好孫子,在夏嫵玫和父親面前演淺薄無知、胸無大志的無害兒子。
走往祖父的太和院。祖母過世後,祖父便搬到前院,下人們都說:「老太爺對老夫人情深義重。」
若此話為真,那麼他的兒子遠遠比不上他。
因為嫡妻過世不到過月,貴妾便迅速被扶正,不顧外人看法,只在乎夏嫵玫的心情……是啊,父親也是個情深義重的,只不過,是對妾情深、對庶子義重。
上官檠才走近,就有人進屋稟報,因此他順利地進了祖父書房。
祖父正在練大字,一筆一畫,氣勢磅礡。
實話說,祖父比父親更適合當靖王,他睿智、善觀風向,若祖父還在朝堂上,靖王府不會是如今的景況,可惜祖母死後,他便無心政事,早早退下來讓兒子襲了爵。
靖王府,一代不如一代,頹勢早現。
上官檠並未打擾祖父,他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臉上始終帶著完美的微笑。
放下毛筆,再看一眼自己寫的字,輕吁氣,老王爺上官陸走到盆架邊淨過手之後,問:「剛從史昀那裡回來?」
史昀首任太子少傅,當今皇帝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雖然已經辭官隱退,但他與皇帝間的師生情分不曾抹滅,能拜在他名衛,是許多人的願望,只是這幾年他已經很少收徒。
「是的。」對於祖父瞞著父親和夏嫵玫,將自己薦入史太傅門下他很感激,走入仕途,一直是母親對自己的期待。
當然,他也很清楚祖父這番行事的理由,第一,籠絡他,好讓他對父親榮妾滅妻一事既往不咎,那麼靖王府就可以繼續演出天下太平、父子和樂的溫馨戲碼。
第二,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雖然上官家和夏家齊心合力為上官慶鋪就錦繡大道,可是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有諸葛亮鼎力相助,劉氏王朝依舊無力回天。
而且雲貴妃會不會一直受寵?夏氏會不會一直興盛?上官慶身後會不會一直有人捧著誰都不敢斷言,天下沒有不會改變的事,到時,他將是上官家的第二個選擇。
「史太傅對你的評價很高。」上官陸撚鬚而笑。
望著上官檠,這孩子心思太深,當初他被綁走,虞氏早亡,當中的貓膩他並非看不清楚,只是當時的雲妃成了雲貴妃,而三皇子鳳天磷又得皇帝歡心,夏氏娘家已今非昔比,就算知道虞氏之死是夏氏的手筆,又能如何,真能追出個子丑寅卯,還虞氏一個公道?人死不能復生,過去已矣,只能放眼未來。
如今的靖王府逐漸式微,兒子、慶兒才智平庸,若無夏氏鼎力相助,仕途難料,更別說兒子眼裡只有夏氏,沒有虞氏,所以這口氣……檠兒想吞得吞,不想吞也得嚥下去。
為著上官家的未來,檠兒不能有多餘想法。
「是師傅看重。」上官檠淡淡一笑。
他毋須像平頭百姓那般歷經縣試、府試、院試,祖父已為他弄到貢生資格,只待今年入秋參加鄉試,明年春闈參加會試,若順利的話,明年春後可進入殿試,在仕途上嶄露頭角。
當今皇帝頗有幾分治國手段,在他治下,吏治尚稱清明,只要沒有小人從中作梗,他考取進士的機會並不低,只是夏氏能允許他比上官慶有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