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關,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著另一頭她向楊總說明原委。
楊總聽完,沉吟久久。「這就是你當面撕合約的理由?」
這理由還不夠嗎?「他羞辱曉陽!」
「你覺得這很理直氣壯?」
「是。」她堅定回道。不需要猶豫,沒有模糊地帶,再來一百次,她還是會做同樣的決定,她不覺得曉陽被看輕是可以容忍的事。
「很好。」楊仲齊點頭。「回去寫報告。」
每回,她只要做錯了決策,楊總就會叫她寫報告,讓她自己檢討缺失,一字字用手寫下來,深刻記在腦子裡。
虞曉陽站起身。「楊總,這事是我——」
「沒你的事。」楊仲齊一抬手,直接截斷話尾。
雖然起因於曉陽,但作決斷的是婭婭,該承擔後果的人也是她,這點曉陽不會不清楚,若在以前,他絕對不會如此逾矩介入他們的談話。
看來,懂進退,知分寸的虞特助,也跟著失常,需要寫報告了。
晚上回到家,楊仲齊進書房,看女兒咬著筆桿,一臉苦大愁深。
「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知道。」這種傷敵一千,自損五百的行為,是兵家大忌,愚蠢之最。
檢討是為了提醒自己,下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但問題就出在,她明知錯在哪裡,可是下次還是會這樣做。
而且保證會!
「他還說曉陽是狗,要我當作沒聽到,端著笑臉賺他的錢,我辦不到!錢可以再賺,可曉陽的尊嚴是再多錢都換不回來的。」
於公,她知道不對,但她是人,也會有私人情緒,偶爾任性一次,護她想護的人,應該不為過。
「是你教我,自己的人,要自己護著,錯過那個時機點,可能就會是一輩子的傷痕與遺憾,不是嗎?」她牢牢記著,不讓爸曾經的追悔,發生在她身上。
「如果有人那樣欺負媽,你難道不會做同樣的事嗎?」她反問。
楊仲齊靜了靜。「坦白說,我會。」
一輩子,就那麼一個人,他會放縱自己當一回昏君,為博佳人一笑,烽火戲諸侯,義無反顧。
「但前提是,他是嗎?」是那個可以與他妻子的意義,相提並論的人?
「他是。」她連思考都不必。
楊仲齊難得笑了,無比溫情地摸摸女兒的頭。「好,那就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
他允許她,可以盲目,可以不理性,為了那個人。
一生,就一個。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要影響她的決定,無論是對是錯,她是現在的主事者,既然做了決策,只要不動搖豐禾的根本,就沒有任何人能左右,包括他。
他回來,只是想讓她看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在公司,他就事論事,錯了,寫報告;但回到家裡,他只是個父親,一個也可以不計代價寵女兒的父親。
至於那個亂了分寸、不知該不該寫檢討報告的虞特助——就是意料之外的收穫了。
***
下了班,被隔壁夫妻叫去吃晚餐,飯後,姊夫一手拎啤酒、一手拎他,到陽台去聊聊男人的私房話,女賓止步。
啤酒喝了半瓶,楊叔魏發聲了:「欸,我知道喔——」手肘頂頂他,賊笑。
「姊夫,你的表情很狼瑣。」
他、他猥瑣?!
楊叔魏捧心,一臉晴天霹靂。「最好你做的事就很磊落!」
他神色微微僵凝,本能想起那一晚……不知是否作賊心虛,竟無法應聲。
人果然不能做齡心事。
「我都聽到了啦!那天剛好睡不著,出來陽台賞賞月,沒想到賞到一對奸……呃,才子佳人,淫濕作對,聲音真曖昧,聽得我都害羞了……」
「……」這就是住太近的缺點,一點隱私都沒有,他下次一定把所有門窗都關個密不透風!
「放心啦,我不會跟你姊講!」楊叔魏拋個「大家都是男人,我懂、我懂」的眼神。
「是說——那佳人有機會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嗎?姊夫幫你監定。」
所以……姊夫還不知道是誰。
他面上鎮定,留心斟酌詞彙:「這只是意外……」
「一夜情喔?!」他們家正直的小陽陽,居然也會跟人搞一夜情,太吃驚了,那女人好手腕呀!
「她……喝了點酒……」就只是一點,完全不醉,但現在也只剩這個說詞了。
「孩子!」姊夫一臉沉重,雙手平放在他肩上。「聽我說。如果有女人在你面前喝醉,你務必要思考以下三種可能性:第一,她就是個沒腦的笨蛋,被撿屍都還不一定會學聰明;第二,她信任你,知道在你面前喝醉,你會保護她?,第三——」
婭婭不是笨蛋。他立刻排除第一項。
他們有太多一同應酬的機會,她的酒量,也是從無到有練出來的,有那麼幾次,她知道撐到極限了,總是將自己往他懷裡塞,一倒,就什麼都不管了。
她一直都很信任他,無條件將自己交給他,相信他會護她周全。
隨便你要帶我去哪裡。
那晚,她這樣說。
眉眼間的神色柔和下來,嘴角不自覺微微揚起。
「看樣子是第三了——」楊叔魏研究他的表情。「她沒醉也要裝醉,幫你製造機會呀,傻孩子!」
虞曉陽笑覷。「聽起來姊夫字字血淚。」
敢當他?翅膀硬了是不是?!
「臭小鬼!不要以為一夜情很簡單,那也是要做技巧、講口碑、合眼緣的,否則誰耐煩讓個技術差勁的陌生人翻過來煎過去,找你還不如找根蕉!不然你姊會一試成主顧?」楊五爺混跡江湖可是有口碑的,就不知小陽陽那位佳人圖的是技巧,還是合了她眼緣。
「姊夫你真的很低級。」完全不想跟他聊!
打開落地窗,走人。
被白眼的楊叔魏,捧著中箭的小心肝,還來不及到角落舔傷,見那人又去而復返,一臉侷促地站在落地窗前。
「幹麼?」蔫蔫地抬眼瞄了瞄。
「那個……」虞曉陽耳朵紅紅,低嚅:「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女方減輕不適……」他問得瞥扭。從沒想過自己會去問這種事,她那天看起來,真的很痛的樣子,雖然沒有抱怨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