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看見,別人所看不見,她溫柔貼心的那一面。
洗完澡,由浴室出來,被她招手叫過去。
這個時候的她,不是主管,她會準備棉花棒,替他掏耳朵、清肚臍眼,做完全小女人的那些事。
雖然剛開始,他有些不自在。從來沒有女人,替他做過這些事。
「不要動。」她拍了他一下。
「會癢……」
「你怕癢啊?那這樣咧?」
他扭腰閃避,反身壓住那個丟開棉花棒,開始鬧他、搔他癢的小女人,迎面吻上。
現在是夜晚,所以他可以吻她、抱她,對吧?
他細細啄吻,柔馴下來的小女人,雙臂攀上他頸子,應承他落下的吻,唇齒交纏。
偶爾,她也有很賴皮的一面。
清晨,她會賴床,有時要叫好幾次,她才會撐開左邊眼皮,氣息奄奄地說:「我感覺人生無趣——」
「……如果午餐訂千層披薩,外加奶泡紅茶,可以讓你的人生有趣一點嗎?」
左眼閉上,換撐起右邊眼皮。「你確定?」是那種高油高熱量,他說不健康的食物喔!「我確定。」
「好吧。」她感覺今天的人生有一點盼頭了,掀開被子,朝他伸出雙手。
他只能將歎息嚥回腹中,彎身讓那只賴皮的小無尾熊將四肢都攀纏上來,撈出被窩,抱到浴室放生後,她才肯讓雙腳穩穩落在地板上。
他不知道楊總以前是怎麼叫她起床的,他每叫一次,都得割地賠款,有時談出很喪權辱國的條件,簡直比滿清末年的國祚還要腐爛。
關於這一點,他完全沒有辦法,她太吃定他,清楚該怎麼跟他談判才能達到目的。
但,卻很甘心。
一生,也就那麼一個人,能如此肆無忌憚地吃定他。
無論,他們的關係是主雇,還是伴侶。
***
楊馨婭要去歐洲出差,談商品代理權,預計七至十天。
這麼長時間,公司裡不,能沒有人坐鎮,因此他安排了秘書室裡的一個資深助理隨行協助她,自己留守公司。
楊總放給他的權限很大,她若不在,他幾乎有權處置大部分事宜。
晚上,她收好行李,將旅行箱擱到角落。
他默默看著她。
他們很少分開這麼長時間,人明明還在眼前,卻已經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攪擾心房,等他發現時,已經上前抱住了她。
她訝笑,纏黏上來的男人,摸她、親她,昂然挺立的下身抵著她,意圖太明顯。
探手摸了摸他興奮抬頭的小兄弟,笑謔:「這麼精神啊。」
他以為那是允許的意思,正欲展開下一步動作,她嬌嬌媚媚地睨他一眼。「不行,我這兩天還不方便。」
對,他想起來了。
不過前一瞬,他真的完全忘了這回事。
他閉了下眼,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關係,只要這樣,靜靜讓他抱一會兒,他就很滿足……
……
他目光隨著她移動,無法挪開。
他再無知,也不會不明白,這不是單純的床伴關係。
像女人,寵著她的男人。
床伴,索求的是平等的快樂;而女人,會想給她的男人快樂。
這種事,一般女人都不見得願意做,但她做了,就像那些替他搽乳液、清肚臍眼的小舉動,那不是一個主管、更不是一個床伴會做的事。
單單純純,只是一個女人,心思溫柔,婉媚如水的小女人。
有些話,放在心裡許久,始終繞不出口,這一刻,卻衝動地想問她——
楊馨婭漱完口,才剛直起腰,男人由後頭抱上來,目光與她在鏡中相遇。
「你想說什麼?」
他張了張口,太滿的情緒在胸口湧動,卻不知能不能說、該不該說……
好半晌,只低低吐出一句:「照顧好自己。」
她頓覺哭笑不得。
他用那種纏綿悱惻、活像告白的眼神,只是要說一句「照顧好自己」?
這悶騷的傢伙……
她回身,輕捏他腰側。「我不在,你最好乖一點,敢亂找女人練技巧,等我回來你就知道了!」
「我不會!」他想也不想,嚴正聲明。「絕對不會。」
「嗯。」她仰首,安撫地吻吻他,在他耳畔低語:「剩下的,回來再補給你。」
***
她離開的第六天,他在公司收到一封她傳來的影音檔。
一個小時後,要在會議室開視訊會議,以為她有什麼細節要交代補充,先擱下手邊的事務,點開檔案。
她沒有要交代什麼,只是在飯店的花園噴泉邊,輕輕地哼完一首歌,回傳給他。
陽光優雅地漫步旅店的草坪
人魚在石刻牆壁彈奏著豎琴
圓弧屋頂用拉丁式的黎明
顏色曖昧的勾引我已經開始微醺
火紅的舞衣旋轉在綠蔭小徑
連腳步都佛朗明哥的聲音
懸在窗欞小酒瓶晃的輕輕
對著風溫柔回應原來愛可以寂靜
馬德里不思議突然的想念你
彩繪玻璃前的身影只有孤單變濃郁
馬德里不思議突然那麼想念你
我帶著愛抒情的遠行
(作詞:黃俊郎)
這是?
直到檔案完整播放完,他久久沒回過神來。
「特助?」
他反射性將手機往桌面蓋,一秒回神。「什麼事?」
「來跟您拿待會開會要印的資料。」
他抽出桌上的資料夾遞出。
打發掉一個,又來一個,接下來半小時,他忙得沒時間喝上一口水。
等坐回位置上,那封訊息的效力,才慢慢在心底發酵。他點開檔案,靜靜地聽了一遍、又一遍,傻子般一再地重複聽著,泛開各種難言滋味,酸酸的、甜甜的,抓攫住他怦動不休的心。
這是告白。
她在……含蓄婉約地,向他告白。
原來愛可以寂靜。
他們一直都靜靜地,在愛裡擁抱彼此、珍惜彼此,沒有誰說出口,但愛始終在。
他沒有勇氣說的話,她比他勇敢,先跨出了那一步。
那一夜,衝動想說、卻沒能說出口的話,這一刻,不再有任何顧忌,千思萬緒,最後卻化成了再平凡不過的一句話——
我們,在交往嗎?
另一頭,很快地回傳了。
只有兩個字: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