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震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悄悄推了一把。
他對三叔、三嬸那一家子厭煩透了,可是金夏王朝重孝道,不好公然忤逆長輩,還需敬著。如今在官衙備案分了家,以後做好面子情足矣。
忠毅伯府分家之事自然也傳到武信侯府,鳳娘聽聞此事屬實,還怔了怔。
前世並沒有這樣的事,一直到忠毅伯去世,柳震遠走四川音訊全無,忠毅伯府都沒有分家,金梅娘隱居在府裡過著寡婦般的生活,沒人虧待她吃穿用度,但她也不敢打扮光鮮地在人前炫耀,真真是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
因為新娘換了人,所以忠毅伯府也跟著變天?
鳳娘想不通便不想了,反正這對柳震和她而言是好事。
金梅娘聽到消息,趁著過年前回侯府送年節禮,特地到彌春院好好「安慰」一下鳳娘。「反正忠毅伯尚在,還能約束你的未婚夫幾年,鳳妹妹可要趁著剛成親的熱呼勁兒,將你未婚夫的惡行邪性扳正過來。」金梅娘滔滔不絕地道:「如若不然,一旦忠毅伯仙去,伯府又早已分家,誰還能拘束你未婚夫的性子?不再是一家人,叔伯們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時候鳳妹妹的苦水只能往肚裡吞了。」
鳳娘左耳進右耳出,面色如常地打量起判若兩人的金梅娘。
成親不過一年,昔日的梅仙子走的是空谷幽蘭路線,不問俗事,只愛吟風弄月,彈琴作詩,勾得楊大才子只羨鴛鴦不羨仙。
今日的金梅娘成了貴婦,明明是淡雅的梅花,卻學著明媚大氣的牡丹妝扮,上穿桔色團花彩繡八寶紋的短襖,下著碧色撒花十二幅月華裙,頭上戴著金嵌紅珊瑚如意釵、兩朵梅花式的珠花,雙耳垂著赤金丁香花的耳墜子。
瞧著花團錦簇,雍容華貴。
鳳娘只覺得怎麼看怎麼怪,二姊是在學大姊的氣派?可楊家是書香門第,家風清雅,不是這個路子的。
她沒有潑人冷水的嗜好,並沒有多嘴。
搞不好楊修年也跟著變了,反正他再也端不起謫仙的架子,就一路奔向爭權奪利的大道去吧,還裝什麼裝?
「我說這麼多,可都是為了鳳妹妹好啊!」金梅娘喝口茶潤喉,定睛瞧著手上的胭脂釉梨花小碗,心裡一沉。
她做姑娘時用的茶碗最好的也只是官窯粉彩的,在一般官家雖難得,可到底比不上鳳娘。
鳳娘這兒都是胭脂釉,豆青釉這樣的珍品,更別提她有一整套的玉碗、玉杯,祖母還將自己從宮中帶出來的一對浮雕玉蘭花犀角杯給了她。
想到祖母的偏心,金梅娘再次慶幸自己懂得為自己打算,攀上高門作宗婦,當了堂堂正正的官夫人,若不然,柳震這門親事肯定會落在自己頭上。
想到鳳娘後的下場,金梅娘忍不住心頭雀躍。
在她想來,像柳震這種沒爹沒娘的庶子,伯府不分家還好,一旦分家,等忠毅伯一閉眼,誰還管他死活?如今分家,一個卑微的庶孫能分得多少?分明是等著鳳娘迸門,靠她的陪嫁過日子呢。
在她想來,伯府裡急著分家的肯定是大房和三房,就怕柳震得了有力的妻族,日後分家時侯府會替鳳娘出頭,倒不如趁著鳳娘未進門前先分了。
金梅娘覺得自己想的沒錯,正高興著,轉眼瞧見鳳娘身上穿著杏黃的錦襖,底下深紫羅裙,裙邊繡著層層染染的淺紫芙蓉,華美優雅,換了是她根本捨不得平日裡隨意穿著,這就是嫡女和庶女的差距,想想又心氣不順了,心裡的小人咒罵道哼哼,你今日越得寵,成親後就越悲慘,天與地的差別,你很快就會嘗到。
她妙目一眨,不忘做作地安慰道:「唉,我知曉妹妹向來心高氣傲,又十分孝順,受了委屈也不敢向祖母哭訴,不過沒關係,還有我呢,以後妹妹有困難只管來楊府找我,我能幫的一定幫。」
真是溫柔體貼的好姊姊,可惜她還沒活到人老成精,能夠面不改色,現在臉上儘是掩都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難道她以為嫁個好人家便萬事大吉,敢放心大膽地看衰嫡妹的未來?
鳳娘忍不住笑了,叉起一塊鴨梨吃,漫不經心地道:「看來二姊生活順心,才有閒情逸致打探忠毅伯府的家務事,知道得比我還詳細。其實,二姊如今是楊家婦,多關心楊家的內院才是,你小姑跟我一般大,訂親了沒?還有,她兩位表姊都十七、八歲了,還住在楊家嗎?為何還不嫁人?」
金梅娘僵住了,秀美的容顏閃過一絲微慍,白皙的手指捏緊了瓷杯。
嫁入楊家她才知曉表小姐余英荷、牛芳泉和通房如雲的存在。
有通房她能理解,家裡的叔伯、哥哥都有,反正是上不了檯面的東西。但余英荷和牛芳泉都老大不小了,又不是無家可歸,長年住在楊家是什麼思?包嬤嬤稍微提醒幾句,她便明白了,原來是婆婆和祖母準備的姨娘人選。
欺人太甚!新婦未進門,就有兩位姨娘備選了。
傷心地質問楊修年,楊修年非但沒理,還「安慰」她別放在心上,至少要新婚一年才能抬姨娘進門,不會有辱楊家門風。
狗屁門風!她以為楊修年待她情深意重、情有獨鍾,誰知也是貪花好色的。
金梅娘之前回娘家時曾向大長公主訴苦,指望大長公主為她作主,但大長公主只是提醒她,尚未誕下嫡子之前,記得給妾室與通房喝避子湯。
長公主可以壓著駙馬不納妾,可她算啥?她能嗎?
金梅娘心裡氣不過,回楊家便開始找碴,私下譏諷余英荷和牛芳泉自甘下賤才給表哥作妾,家裡窮得開不了鍋,要賣女求榮。
她原想勸退這兩個親,誰知她們轉身便告狀,惹得楊夫人對她冷嘲熱諷——「沒有丫鬟作通房,哪來嬌貴的侯府二小姐?賤婢之女也好意思取笑良家子作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