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娘很捧場,「嬤嬤做的糕點最好吃了。」
「小姐喜歡,老奴天天做。」
「嬤嬤別累著了。」
「不會不會,小姐吃得香,老奴才安心。」
鳳娘剛拿起筷子,便聽丫鬟報:「二爺過來了。」
她心中微怔,起身相迎。
金永禎大步走進來,見紅木六足靈芝紋圓桌上已擺了午膳,笑道:「妹妹這兒果然有好吃的,我來得正是時候。」
冬月趕緊取一副碗筷過來,桂嬤嬤轉身出去,小廚房又火速做了素菜卷餅、玉筍蕨菜、水晶肘片送過來,兄妹倆都吃得很香。
鳳娘心知哥哥怕她心裡難受,特地過來陪她用膳,畢竟底下的人均傳開了,楊採花合該匹配嫡出的三小姐才是,是二小姐搶了三小姐的婚事。
金永禎擔心妹妹聽到流言心裡不舒服,更擔心她反悔了,但已來不及挽回。
吃完飽,兩人坐在羅漢榻上喝茶,丫鬟們收拾好桌面退出去。
鳳娘吃著櫻挑,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金永禎端起斗彩翠竹紋的茶盞,暗暗鬆了口氣。
鳳娘見他總偷偷盯著自己,不禁噗嗤一笑,精緻的眉眼明麗昭人。
金永禎也揚起了唇角,「我家鳳兒多美啊,楊修年真是沒福氣。也是,私德不修,憑什麼高攀侯府貴女?」
這話聽著舒服,鳳娘眉眼彎彎,笑著點頭。
金永禎想起今早媒人陳夫人的語帶玄機,笑道:「那位陳夫人上次過府說親時,對祖母提起「府上的二小姐溫婉賢良、知書達禮,出身又高貴,真是難得的名門閨秀」,祖母當時沒接話,今日陳夫人又舊話重提,在伯父伯母、父親母親面前又誇了二妹,說:「二小相出身好,人又聰慧識大體」,結果他們只是呵呵笑著謙遜不已,我看陳夫人的臉色陰了陰,只差沒挑明了說。」
勳貴家出身的宗子、宗婦哪一個不是人精?話說到點上,一聽就明白了。
二小姐出身好,出身高貴?這是反話呢!陳夫人想必是受了楊家所托,指望由大長公主作主將金梅娘記在元配容氏的名下,成為容氏的記名嫡女,面子好看,出身也好了,楊家未來的宗婦至少說出去不會是賤苦生的庶女。
宜陽大長公主心裡一陣噁心。楊修年不是不計較出身的清高之輩嗎?有種和侯府庶女私相授受,老天看著呢,他就是娶庶女的命!
換了另一戶文官門第,生怕跑了探花郎這樣的好女婿,不需媒人提醒,便會自覺地將庶女記名成嫡女。
可大長公主是什麼人?她豈會將區區一個探花放在眼裡。科舉三年一次,別以為探花就前途無量,多少沒門路、沒背景的狀元郎在翰林院蹉跎一生。
長公主擰了性子,庶女就是庶女,她不懼楊家,也懶得討好。
她老人家一輩子順風順水,驕傲自負,兒孫不聽話,做了出格、有辱門風之事,她直接厭棄他們。
雖然為了家族體面,不教金家其他的女兒一起丟臉,金梅娘私會外男的醜事只能摀住不外傳,但她會從此冷落金梅娘。
兒孫不孝不如無!這是大長公主常掛嘴上的老話。
鳳娘喝口茶,眼中閃動著柔和的光芒,「昨日我讓丁香送些胭脂與香膏給二姊,丁香回來時說,二姊瞧上去氣色極佳,喜盈盈地忙著繡嫁衣呢。」說著她微微一笑,「二姊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她是庶女,不為自己拚搏算計一番,哪有好前程?」
好歹是同父的妹妹,若是乖巧聽話,金永禎不是狠心的,身為二房長子有義務照顧弟弟、妹妹,日後金梅娘嫁了人,娘家永遠會是她的後盾。偏偏她自作聰明,不信父母之命,一心謀求不屬於她的姻緣,他對她也冷了心,懶得管她。
金永禎壓下心中的不快,冷靜地道:「楊家嫡長房三代單傳,旁支的叔伯親族卻枝葉蘩茂,入仕的人不少,楊修年這個宗子當得不甚穩當,若非他被點中探花,楊家族長早想讓自己的嫡孫當宗子。」
意思是楊家的宗婦若是身份不夠尊貴,可壓不住楊氏族人,逢年過節、祭祖什麼的,七姑、八嬸、九姨婆一人刺一句,就夠人胸悶氣短,兩眼發黑。
不過,若是夫婿心疼人,願意在長輩面前說幾句好話維護妻子,旁支族人也不會那麼沒眼色地去刁難。
鳳娘前世以侯府嫡女的身份出嫁,楊氏族人沒吱聲,大家客客氣氣的,反而是婆婆、祖母和小姑很難槁。若是丈夫心疼也就罷了,偏偏……
她不願再回想,輕輕扭轉一下坐姿,海棠紅的褙子一襯,映著她明媚的俏臉,恍若海棠花開。
金永禎心裡再次歎息,妹妹眉目如畫,明艷大氣,又是嫡女,這才是世家所要的宗婦啊,楊修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鳳娘掩住眼底的冰寒,輕柔笑道:「二姊生得秀美清雅,仙子似的,又與楊探花情投意合,有楊探花護著她,肯定能把日子過好。」
金永禎直言道:「可是,妹妹,我擔心你啊。」
鳳娘笑了,「哥哥,人生如夢,福也享得,罪也受得。」
「你是我妹妹,娘親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要我一輩子愛護你,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嫁得不如意,妹妹受罪,我這心會淌血。」
「哥,你想多了,祖母疼我,爸也寵我,怎麼樣也不會讓我嫁一個蠢才。」對成親這事,鳳娘早已看淡,沒放在心上。
「鳳兒甘心低嫁?」
「其實低嫁比高嫁好過日子。」瞧瞧繼母一個商家女高攀侯府,在祖母和大伯母面前多麼小心翼翼啊,這些內宅門道男人可不懂。
金永禎一臉不服氣。
「哥哥,你們男子可以走出家門,天高地闊,我們女子一輩子就困在大宅院裡,沒遇上難纏蠻橫的婆婆和妯娌、小姑,日子就好過一半了。」
「你不怕閨中密友也嘲笑你嫁得不如庶女?」
「是非終日有,不聽自然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