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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他停好車,想了想,走到門口,看到「米咪街貓協會」木匾字樣,遲疑幾秒,推門而入。

  大門咿呀叫著,他挑剔地看了鉸鏈一眼,而後發現她側對著門,蹲在裡邊角落正在鏟貓砂;除了她,整個貓協似乎沒有其他人,只有幾隻貓瞪著他。

  「阿水伯你等我一下。」熟悉的聲音這樣說著,手上動作仍不停。

  「朋朋。」在他有任何意念之前,這兩個字竄出,連他自己都嚇一跳。她剷起貓砂的手僵住,些許未成塊的細砂瀉下,零落在鬢角的髮絲蓋不了側臉顯露的情緒,她似乎疑惑著。

  轉頭抬起,那目光盯著他的模樣,眉心糾結雙唇微顫,甚至幾乎要重心不穩跌坐下去。

  但她很快扶著一旁的椅子,也努力擠出一個字:「舜……」

  他不確定聽到她的聲音,他只是憑藉著唇形在猜,她似乎是喊了他的名。

  一如許久之前,叫他的方式。

  哈啾。

  他的噴嚏中斷了她的疑惑與呆滯,她看著他的臉,似乎想起什麼,而後歪頭扁起嘴。

  哈啾!哈啾!哈啾!

  無法克制的連發,讓他轉頭瞪向旁邊的五隻貓。五隻!他現在的適應能力只有一隻等級。

  他捏住鼻子再度看著她,她的模樣看似幾乎要哭出來——

  電話鈴響打斷她的任何情緒,她站起身接聽,臉上閃過驚愕與緊張,但語氣卻是相反,鎮定無比又具撫慰效果。

  「好,我現在就過去看看,你別擔心好嗎?我知道了。我之後有進一步消息一定跟你說。」

  放下電話,她沉思幾秒,而後抬眼。「我有急事要先去處理。」

  交代的同時,從倚牆而立的架子上拿了幾塊布、尿墊和一個紙箱,而後又拿了一個小包。

  「我要出門了。」她準備完畢,似乎才想到他,表示送客。

  歐陽舜點點頭,先自行走出大門,看著她將門上鎖,準備騎機車出發。

  「要我載你去嗎?」他忍不住問著。「我的車就在那。」

  她注視他,又看了停車所在,很快點頭。

  問清了地點,感覺她的神情,猜測事態頗為緊急,期間她拿著手機看訊息,臉上神色很是不安。

  地點不遠,約莫十分鐘距離而已,遠遠地,就看到一個年輕女孩站在人行道邊等著,旁邊停著還在發動的機車,地上躺著一隻貓。

  深夜車位眾多,他就近停下後,朋朋就帶著那一箱東西踏出。他下車後,只聽著女孩哭訴,有四隻狗圍攻咬著貓咪,遇上了趕緊停車趕狗,但好像有點來不及了,怕狗狗又來所以不敢走,也不敢動貓咪怕貓咪傷勢更嚴重。

  朋朋溫柔安撫女孩並致謝著,同時拿出尿墊鋪在箱裡,輕輕捧起貓咪放入,又蓋上布給貓保暖。

  歐陽舜看著地上的血跡,心裡微微感覺不妙。

  朋朋說著先帶貓去看醫生了,請女孩騎車小心一點慢慢騎,抱著紙箱走向車,歐陽舜很快幫她開車門,等她坐好後,又幫她繫上安全帶。

  問清獸醫院地址,他稍微加速行進,瞥眼分心看到她輕撫貓咪的頭頂,鼻尖傳來些許腥臭味,想開口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謝謝。」朋朋的聲音傳來,「手髒,謝謝你幫我系安全帶。」

  他只睨她一眼,並不打算回應。「不需要開那麼快了……」

  紅燈停下,昏暗裡看不清貓咪的狀況,他看向她的側臉,她低頭看著貓,一樣輕撫著。

  抵達獸醫院後,他再次幫她解開安全帶替她開門,獸醫院門口有人等著,她上前跟對方說了些什麼,一起進門。

  歐陽舜停好車後,走進獸醫院,只見診療台上貓肚子血肉模糊的大洞,貓咪已無氣息;聽著獸醫喃喃說,是還在餵奶的母貓,朋朋於是應著「對啊明天得要找找小貓」。

  心頭一陣酸楚,他看向貓咪,現在才注意到是只白貓,比先前那只丑貓美麗百倍。

  交代後續處理後,朋朋付錢洗手告辭,隨著他的步伐踏出獸醫院、跟著他走向座車,在他引導下進入副駕駛座,甚至仍由他為她繫上安全帶。

  一路無語回到貓協,她開門走進,他跟上,而後她遞了一罐八寶粥給他。

  「拜拜剩的。」她說。自己也開一罐吃了起來。

  他學她坐在籐椅沙發上,緩緩地吃著,兩人肩並肩坐在一起沉默,只有貓咪小聲喵著,還有跑來他褲管蹭著的。

  用完點心,他想到了什麼,找出鑰匙圈取下一枚硬幣,遞給她。

  她攤著掌心收下。

  「這是日幣五元,音同御緣,御飯團的御,結緣的意思。」他說。

  她抬眼看著他。

  「你還是繼承你媽的事業了,是吧?」見她點頭,又說:「你的婚友社名字那麼土,沒有噱頭的話,一點競爭力都沒有。」

  他看著那張想說些什麼卻又強忍住的臉,忍住的已不只是言語而已-還有眼眶那泛起的濕潤水氣。

  「試試看,搞不好這噱頭很好用,你的婚友社變成大企業,以後你的小孩會很感謝你,讓他們變成富有的第三代。」

  她的沉默,讓他有些揪心,特別是那樣的沉默配上那樣的眼神。

  「還有,你們缺志工嗎?」一邊揮開想要跳上腿的黑貓。哈啾!

  她看著他的動作以及噴嚏。

  「我記得你對貓過敏。」

  「總要克服的。」他說。「同樣的錯不能犯第二次。」

  哈啾!

  「從來都沒想過,我居然可以和歐陽舜蹲在一起,雖然是鏟貓屎。」

  歐陽舜緩緩轉過頭睨了對方一眼,幸好他帶著口罩,否則他的前輩應該會看到他抽動的嘴角。

  這女的他記得,是朋朋的跟班兼好友,朋朋做什麼她就一起跟著做什麼,朋朋在戲劇社當台柱,她就在裡面當燈光組,朋朋跑動保社,她就一起去把屎把尿。

  他猜朋朋結婚時,她一定是伴娘。如果是古時候,不知情的人一定以為她們是小姐和丫鬟。

  她是胡燕屏,朋朋大學時代的同班同學,米咪街貓協會的一員,也是來指導他如何當貓協志工的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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