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間剛好,我們先去凱馨名片上的公司看看,再去戶籍地。」朋朋補充說明。
徐尹寬那時看著朋朋和歐陽舜,突然很想哭。原來他們還記得,甚至還先查好動線……原來他們沒有騙他……不是他以為的那種處理客訴的拖延戰術。
難怪歐陽舜會說他「這個樣子」。
而且,朋朋的語氣……
這兩個月來,總聽著父母和姊姊們萬般咒罵凱馨的不是,殊不知他們罵得愈覽,他就愈痛苦。家人以為這樣可以減輕他的落寞悔恨,卻不知這樣只會讓他更覺得自己的愚蠢與可悲。
大家看著他的樣子,都當他是個涉世未深、貪戀美女的傻宅男……
這兩個人,讓徐尹寬覺得自己像只落難的貓咪,而他們認養了他。
接著,就這樣帶著他解決他的困境,帶著他到市區兜轉著找人。
奔波一陣後,他們發現:凱馨名片上的公司裡並沒有凱馨——
「她做不到一個月就走了。」那裡的人這樣說。
之後找到戶籍地上的地址——
「阿姨,您好。請問凱馨在嗎?」歐陽舜先開口。
「我們是凱馨的朋友。」朋朋這樣補述。
來應門的人,看到他們,滿臉不耐但很快又無奈說著:「她不在這邊。」
「請問您知道她人在哪裡嗎?」朋朋與歐陽舜對看一眼後,繼續問。「不知道啦!只是在這邊寄戶籍的,我哪會知道她在哪。每次都一堆奇怪的人來找。你們看到她的話,叫她來拿信,把賬單、欠費繳一繳啦!」遠親阿姨這麼叨念著,很想把他們打發走。
徐尹寬當時傻傻地聽著這些訊息,又呆呆地看著歐陽舜和朋朋,他們的表情絲毫沒有讓人覺得凱馨做錯什麼事,也保有他的尊嚴。
他們裝作是凱馨的朋友路過來拜訪,演得有夠像,搭檔得超有默契。
兩個地方都落空,他們在踏離那個戶籍地址時,步伐變緩慢,上車關門後,也都沉默不語,連阿舜也不急著發動引擎。
徐尹寬覺得自己應該向他們說聲謝謝,他們願意幫到這裡已經是大好人了。如果這是所謂社會現實的第一課,他自己沒及格,跟旁人沒有關係,更不是他們的責任。
他一路無語,也怔怔地看著歐陽舜幫朋朋撥去髮絲上的髒東西,以及朋朋隨手順攏的樣子,想著該說謝謝,然後回家,不應該再麻煩他們了。
「欸!」
朋朋這樣出聲,徐尹寬抬起眼,看到前座的兩人都轉過頭,目光對準他。
「我們在想啊,凱馨不是有住過你家?應該留有她的東西,讓我們可以找點線索。」朋朋的語氣很像偵探。
徐尹寬扁著嘴,點下頭。
「那我們出發,報一下地址吧,阿寬。」阿舜說著。
徐尹寬花了好大力氣才能忍住其它情緒,慢慢地說出地址。
***
第2章(2)
王朋朋看著徐尹寬的家。
這裡是新成屋,室內設計與裝潢顯然出自名設計師之手,潮流時尚又整合收納便利。只不過,放眼所及,幾近一切都蒙上厚厚的灰塵,讓這看來像樣品屋的地方,呈現出乏人問津的落拓。
讓他們進門後,徐尹寬便自行坐在客廳,任他們查探,什麼也沒多說,甚至忘了招呼來客的禮貌。
看著這應該是新房的三房兩廳,王朋朋想起兩年多前自己的新婚。
她的婚前婚後幾乎沒有不同,結婚的程序就只有去戶政事務所登記,儀式就只是雙方家長吃個飯,也沒有特別買個新房。
他們都忙碌,特別是動保是丈夫的志業,大部分花費也都放在他們認為有意義的事務上,從來也不覺得需要在婚後特別張羅些什麼。
她的亡夫務實而理性,對他而言,浪漫也不該是建構在商業取向的物質上。
所以看著這麼精美的新房卻如此落拓,總覺得探究得有點於心不忍。
她拋開這種思緒,四處觀察,想起父親的名言「娶某看廚房、嫁抵看廁所」,於是這兩個地方有稍微注意了一下。
朋朋的父親是水電師傅,白天上工時,媽媽就在家顧店;晚上出勤時,媽媽就代替學徒跟著去當小助手,也會帶著小朋朋一道以便看顧。
看過不少家庭房舍,不論豪宅貧戶,朋朋由所見所聞導出結論,發現家庭的溫暖程度,不必然與富裕程度相關。
當然,父親出勤之處是獨居男女的機率也不小,也就發展出他的至理名言-娶某看蔚房,嫁跬看廁所。
「王老闆,這樣不大對,現在很多女生住的地方沒有廚房耶。」母親替全天下辛苦打拚的單身OL抱屈。
「這樣子啊……」父親想了想。「那就看垃圾桶。」
徐尹寬的廚房看不出所以然,開放歐式嶄新無比,大概從沒用過;浴廁則顯得凌亂,骯髒程度倒也還好,但似乎很少整理,所以有些霉味。
想到垃圾桶,她看到身處主臥室、站在梳妝台前面的歐陽舜,視線就對著那個垃圾桶,一臉猶豫著要不要動手。
儘管他願意為她做很多,但有些事情他應該是想能免則免吧。
這兩年來,朋朋覺得自己逐漸分裂成兩種版本,有歐陽舜在的時候,她愈來俞心懶惰易感依賴,與另一個版本那獨立自主的自己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要瞭解一個人,就翻他的垃圾桶。」她開口。
蹲下身,開始翻看裡面的東西。
幸好這一陣子徐尹寬完全沒收拾,這些東西才保留了下來。
衣服吊牌、化妝棉、日拋隱形眼鏡包裝盒、勾破的絲襪、衛生紙團、賬單、發票、購物明細,現代人大多數能透露信息的大抵不脫這些項目。
衣服吊牌讓她感覺購物者應該沒在看價格,而發票多來自便利店,倒是有一張是屬於知名飯店附設的麵包坊。
選購有口皆碑的麵包給未婚夫享用,多麼貼心啊。
眼睛與一起蹲著的男人對焦,發票遞向他,見他絲毫沒有接過的意願,只好將明細訊息正面朝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