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秀心中暗罵了一句,但嘴上卻說:「小女該回房喝藥了。」
衛旬打破砂鍋問到底,「喝藥?什麼藥啊?」
其餘幾個人臉色各異地看著他們倆旁若無人地說起話來。
程元秀已經能感覺到大夫人母女那吃人的目光了,只想快把他打發走,「醫眼睛的。」衛旬哦了一聲。
衛康已經不耐煩了,「行了,娶回家之後有的是時間說話,囉嗦什麼。」
衛旬沒吭聲,大夫人狠狠地剜了程元秀一眼,而後笑吟吟地陪著他們離開。程元秀低著頭,微微側身,在衛旬路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忽然往前邁了一步,將紙條塞進他的大手,衛旬一驚,看過去時卻見她已經迅速轉身離去,在她旋身的瞬間,竹青色的披風擺出了一抹花來。
衛旬收攏了五指,心頭莫名其妙地癢了起來,他又看了幾眼之後才將頭轉回來,唇角不自覺地向上揚了揚,這個女人搞什麼?
浣花苑,林中「梅王」旁見。紙條上寥寥數字,就已勾得衛旬坐也坐不住了。
他本想今天給程家人來個下馬威,當面鑼,對面鼓地說自己不會娶他家的女兒,可程元秀的這張紙條卻令他心猿意馬,這女人什麼意思?不是說死也不要嫁給自己嗎,現在這又是幹什麼?切,果然是欲擒故縱的手段。他還以為程元秀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樣,看來自己根本沒冤枉她。
而且,她不是半瞎嗎?塞紙條塞得還滿准……衛旬將紙條繞在指尖搓來搓去。
正在和程老爺喝茶聊天的衛康朝他看了過來,「老三,你要笑不笑地想什麼呢?」
衛旬回神,把紙條一收,繃住臉,誰要笑不笑了!不過眼下這也是個機會,他從座上起身,「我去上茅房。」
他說得粗魯又直接,令在場的幾人紛紛臉色一變。程老爺清了清嗓子繼續喝茶,程元珠則是俏臉一紅,一面偷笑一面抬頭去看衛旬。只有衛康根本沒發現什麼不對,對著已經出門的衛旬的背影道:「上個茅房也笑得這麼春意蕩漾,屎憋到腦子裡去了吧你!」
程老爺猛地嗆了一口茶。
衛旬成功地脫身,心想著下馬威可以一會兒再給。
他循著記憶來到浣花苑,接著走進梅林,很快就找到了那棵枝葉繁茂的梅王,而後果然在五人合抱粗的樹幹旁,看到了那抹倩影。她今日穿了一件竹青色軟毛披風,繡著絨毛的披風下擺下面露出一截月白色的百褶裙。
程元秀並沒有發現衛旬的出現,兀自看著結了層薄冰的湖面發呆,與剛才相比,她的臉頰上多了一層白絹,清風徐徐,她的臉在絹紗後若隱若現。梅樹開得艷美無比,落得滿地櫻紅,而程元秀卻一身清素,更顯得清麗出塵,為什麼這個女人無論站在哪裡,都美得像幅畫呢?
衛旬大步走上前,重重地咳嗽了幾聲。
程元秀立刻側身看向他,微驚之後便穩穩當當地行了一禮,「衛公子。」
衛旬走近之後才看到那遮臉的白絹角落還繡了朵梅花。
他銳利的鷹眸透過白絹看到了裡面隱隱的紅,「你的臉怎麼了?」
上一次掌摑的傷還沒有好,未免禍端,程元秀一直都以白絹覆面,剛剛被程元珠猛地推倒,臉上的白絹才掉了。不過程元秀並沒打算和衛旬解釋這些,她只想趕快把話說完,然後離這個男人遠遠的,「小女煩請衛公子過來,是有一事相求。」
衛旬揚眉,「什麼事?」切,故弄玄虛,明明就是來勾搭他的,還說什麼有事相求。
程元秀勻了勻氣,端端正正地又行了一個禮,「衛公子,請您不要娶小女為妾。」衛旬根本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當即一愣,不想做妾?他腦子一轉,然後曲解了她的意思,語氣裡不禁夾雜了一絲嫌惡,「難道你想做妻?程小姐,你的胃口難免太大了些。」他
真是看不透這個女人了,她到底是有心機還是沒心機啊?
程元秀抬起頭,黑眸中劃過了一絲惱怒,因為有白絹遮著大半張臉,所以那雙眸子就更顯得烏黑透亮。程元秀黛眉蹙起,「衛公子誤會了,小女的意思是讓您不要娶我。」
衛旬明白了,愣了一愣之後便起了火,「你以為我很想娶你嗎?」他好像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剛才心裡的那點得意全都成了怒火,於是刻薄的話便脫口而出,「區區一個庶女,眼睛還不好,連做我的通房婢女都不夠格,求我?我該求你不要再耍詭計纏著我才是!」
程元秀忍著氣,冷下臉道:「公子若是這樣想,那就再好不過了。」
衛旬被她噎住。
程元秀福福身,「既如此,那小女先謝過公子不娶之恩。」
衛旬的長眸瞠起,不……不娶之恩?這女人太過分了!枉他剛才在花圜時還在關心她的臉頰,關心她為什麼會跌倒。
眼見著程元秀轉身打算離開,衛旬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攥住她的手腕,繼而猛地一扯,程元秀還來不及驚呼,嬌軟的身軀已經跌入他的懷中,然後被壓到樹幹上。
他修長又粗糙的指毫不憐香惜玉地勾起她的下巴,另一隻手用力地扯下她臉上的白絹,他咬牙切齒地問,鼻息撲上程元秀的臉頰,「你就這麼不想嫁給我?」
程元秀退無可退,整個人都僵住了,「衛公子,請您自重一點!」
衛旬一手撐在樹幹上,一手用力地捏著她的下巴,「說,為什麼不想嫁給我?」
程元秀吃痛地皺眉,「你……你不是也不想娶我嗎?」
衛旬怒道:「如果我想娶呢?」
程元秀被他捏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抬手去推他,「那我也不要嫁……你放開我!」
衛旬傾身往前一壓,直接將她的手臂夾在兩人之間,他的鷹眸幾乎要噴出火來,「程元秀,老子救了你兩次,兩次,怎麼,兩次的救命之恩都不能讓你以身相許?你以為你是誰?不就是個十八歲還沒出閣的老姑娘嗎,又是個庶出,你神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