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冷颼颼地說:「外面的那些渾話,我們都沒信,程夫人卻當真了。」
大夫人道:「事關子嗣,還是謹慎為妙。」說完她輕輕朝衛康睇去一眼,對方沒表情,也沒吭聲。
陶氏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衛康……侯爺向來看重子嗣,難免為此介意。
大夫人見有戲,接著說:「其實秀兒看起來身強體健的,我們也不相信會這樣,但妾身也聽說過,有的人把脈時也看不出不能生育,但因為體質問題卻遲遲都懷不上。若是秀兒也是這種情況,耽誤了侯府開枝散葉,那便就是我們程府的罪過了。」
陶氏蹙眉,「那你打算如何?」
大夫人立刻道:「妾身和老爺商量過了,若是侯爺應允,那就把嫡女珠兒也嫁過來。」程元秀臉色突地一變,衛康與陶氏也是愣了愣。
大夫人又道:「反正三爺和我們珠兒當初也是有過婚約的,若是她嫁過來,既能與秀兒作伴,還能為侯府延續子嗣,豈不是兩全其美?」只要程元珠嫁進來,到時候再加把勁先懷上孩子,那正妻的位子就徹底跑不掉了,大夫人心中的算盤撥得劈啪響。
房中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衛康的反應。
陶氏自然是不樂意的,可她到底是婦道人家,人前還得聽衛康拿主意。程元秀垂著頭,攏在袖中的小手攪在一起。
陶氏有些焦急地看著衛康,「侯爺。」
對方閉著眼,似乎在運氣。
大夫人巴巴地瞧著衛康,繼續添油加醋,「更何況秀兒患過眼疾,誰也不知這病……」衛康倏爾睜眼,猛地看向大夫人,「你給我閉嘴!」
侯爺震怒,大夫人驚住,然後連同程老爺一起跪了下來,連陶氏都被他嚇了一跳。衛康站起來,氣得鬍子倒立,「秀兒是我們侯府的人,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們來指手畫腳了?再說了,你以為老子不知道你那位寶貝嫡女是個什麼貨色,妄想爬進侯府?作夢去吧你。這還只是個流言,你就把女兒帶來了,要是真不能生,你是不是要直接抱個孩子來!」這一通臭罵,真是讓陶氏覺得痛快極了。
程元秀也是傻住了,沒想到侯爺與夫人會這麼回護自己。
衛康招呼來人,「來人,把這個毒婦給老子轟出去。」
將程家夫婦轟走之後,衛康才舒坦了些,坐回到位子上運氣。不過雖然痛罵了程家夫婦,但衛康心裡到底還是有些擔心程元秀到底能不能生育,只不過他也確實喜愛這個孩子,已經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來疼,所以不想那種毒婦說話傷了她的心,可事情鬧成了這樣,他們也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安撫程元秀。
陶氏輕歎,寬慰了程元秀幾句之後便讓人將她送回檄羽閣休息了。大家都當程元秀是聽了這種話傷心了,但是事實上她並沒有擔心,反而因為方才衛康夫婦的所作所為而感動不已,可程元秀也知道,大哥、大嫂雖然疼愛自己,但肯定也擔心子嗣的問題。
為了不讓他們擔心,程元秀回去沒多久就又溜出了侯府,她就近找了一間醫館,然後請坐堂郎中給自己把了脈,最終確認她的確已有兩個月身孕。
程元秀心中的石頭瞬間落了地,忙不迭地想要回府告訴大哥、大嫂自己已經懷了孕,外面的那些傳言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她急匆匆地趕回來,可房中的對話卻讓已經走上遊廊的她停下了步子。房中的人似乎在討論著什麼,她聽到了大哥、大嫂、衛金僖、衛金甯和衛金戈的聲音。
衛金僖微帶怒意地說:「反正我不要別人給我做三嬸,我也不要兩個三嬸!」
衛金戈附和,「我也是。」
陶氏安撫他們,「且不說還沒診出秀兒不能生育,就算診出了,也總有治癒的方法。」
衛金甯忽地想起,道:「三叔上次找來的那個神醫,不就很厲害?」
衛金僖欣喜地說:「是啊,我們齊心協力給三嬸治病,就不信她生不出小娃娃。」
陶氏問道:「侯爺,你的意思呢?」
衛康的聲音是難得的冷靜,「我的意思有什麼用,這事還得看三弟。」
衛金僖立刻說:「三叔很喜歡三嬸的啊,護得跟什麼似的,生怕咱們把她搶走呢。」
衛康嘖嘖有聲,「可這小子打小就喜新厭舊。你們也瞧見了,剛開始總冷落著人家,後來又忽然對人家好了,這麼反覆無常,誰猜得透他的心思。如果秀兒真生不出孩子,保不齊以後他還給你找個新三嬸來,你們以為每個人都能像老子這樣始終如一嗎?」
陶氏輕輕地啐他。
衛金戈聽著都撓頭了,「那可怎麼辦啊?」
眾人都靜默了,似乎都被難住了。
這時,一直不怎麼說話的衛金甯忽然開了口,「依我看,這事就不要告訴三叔,把他支開幾天。這幾天咱們好好給三嬸補身體,等三叔回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三嬸就能懷上了呢,這不就皆大歡喜了。」她向來少言,如今多說幾句,卻十分入情入理。
大家紛紛對衛金甯的意見表示了贊同。
「正好,皇上近日要秋狩,我以這個為由把三弟唬弄出去。」
「爹,您可要盡快啊。」
「我今天就把他眶出去,之後再向皇上請旨召他隨行。」
最終,大家齊心協力幫程元秀懷孕的計劃就這麼敲定了。
當衛金僖他們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在遊廊拐角處露出的月白色衣角倏地消失了。
程元秀最終還是沒有將懷孕的事告訴衛康夫婦。
衛康的那一番話入了她的心,讓她忍不住想要知道衛旬對自己不能生育這件事的反應。她想要知道,衛旬對自己到底是不是一時新鮮,會不會就像衛康所說的那樣,玩夠了就厭倦了,然後再娶一位新嬌娘進門。
若是放在剛成親時,一心想要做合格妻子的程元秀是不會反對這種事。可現在,她發現自己已經將衛旬放在了心上,她無法否認自己對他動了心。這種心,是癡心,亦是私心。她變得自私,不想和另一個女人平分自己的丈夫。所以她選擇了沉默,安靜地等待著衛旬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