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拍拍厚實的胸膛道:「芙兒,挑男人就交給我!魏叔當年在鏢局做事,可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男人……」
一旁的夥計們聽到都笑了,紛紛說著「香芙小姐在害臊了」之類的話。
陸香芙無奈一笑,「你們真是的,男人一看到我年紀大,又知道我是金來當鋪的當家,都溜得比什麼都快,誰敢娶我?」
她知道的,縱然她將當鋪經營得有聲有色,贏得許多讚美,人們還是會竊竊私語的批評她,說她出身於富商陸家,好好的閨秀不當,竟拋頭露面當掌櫃,是家門之恥,說她敗壞婦德,活該嫁不出去。
但他們不知,她在陸家是個不受寵的庶女,娘早死,爹不疼,嫡母欺凌她,她沒有一天過過好日子,在她十七歲時他們還聯手逼她嫁人,她憤而抵抗卻被趕出陸家。
她孤苦無依,沒有銀子,最後在街上餓昏了,當時,是她的義父義母收留她,他們就是這家當鋪的上任當家,他們是非常善良的好人,總是借錢給窮人以至於入不敷出,當鋪面臨倒閉;膝下無子的他們甚至收養了她,帶給她溫暖的親情,所以在他們死後,她繼承了金來當鋪,想為他們守住這家當鋪,就算名聲敗壞、沒人敢娶她,她也不在乎,她早就有一輩子不嫁人的準備了。
當然,她也不是真的找不到人娶她,但那些覬覦她身價的人,她寧可不嫁。
陸香芙這一句話說完,所有人都靜默了,氣氛變得凝重。
「傻丫頭,別這麼說,總有一天一定會有疼惜你的人出現的……」田嬸心疼道。
管伯和魏叔也想說什麼來安慰她,但大男人的他們說不出口,而夥計們年紀小,更不知要說些什麼。
陸香芙不想讓他們擔心,正愁著要怎麼轉移話題時,正巧有客人上門了,是兩個淋得濕答答的人,其中一個似乎是身子不適,被另一個攙扶著。
地上被印滿濕答答的腳印,店裡沒人計較,魏叔過去攙扶,讓人躺在長榻上,夥計們則動作飛快的去拿乾布巾。
「這位小兄弟是怎麼了?」魏叔問道,摸了那人的額頭,又抽回手道:「天啊,燒得好燙!」
這時候陸香芙也離開櫃檯,上前關心,當她看清楚來人時嚇了一跳,竟是早些時候那位被騙的客人。
原本衣冠楚楚、玉樹臨風的秦鈺棠現在衣衫都濕了,頭髮也濕了,模樣十分狼狽,他露出歉笑道:「很抱歉,我的小廝淋到雨發燒了,我沒有銀子讓他看病,可以拜託你們幫個忙嗎?」
聞言,陸香芙驚詫問道:「公子,你不是當了一百兩的銀票嗎,怎麼會沒有銀子……難不成,你把錢都給了那個大娘?」
秦鈺棠望向她,認出她是早些時曾好意勸過他的姑娘,心裡疑惑她怎麼還在這,倒是管伯也認出他來了,向他介紹道:「公子,這位是我們當家的,陸掌櫃。」
秦鈺棠原本以為陸香芙是當鋪客人,聽到她是掌櫃,面露錯愕。
陸香芙蹙起秀眉又道:「你真的給了?我說過了,那個大娘專門騙外地人。」
秦鈺棠終於有反應了,溫吞的朝她笑了笑道:「我想那位大娘真的有困難,她說她小兒子病了,和她的大兒子一起跪下來求我幫她,不像是假的。」
陸香芙真是說不出話了,這個人是腦子有病嗎?他是笨蛋嗎?她都警告過他了,他還被騙!而被騙光所有錢,淪落到這地步,他竟還幫騙子說話,還笑得出來不過她也真是的,她都得到那塊上好的青玉,可以賺到可觀的差價了,何必在意他是不是受騙,將當來的錢全給了那個大娘?
陸香芙揉揉略疼的額際,擠出微笑道:「魏叔,能幫我去請大夫嗎?」
不用她說,魏叔早在一旁穿起蓑衣。
秦鈺棠一直在等她回應,聽她說要請大夫,立即朝她露出無比感激的笑容道:「謝陸掌櫃幫忙,我會寫信請家父寄錢過來的。」
錢被騙光了,只能伸手向家裡人要錢嗎?
這下陸香芙更覺得他是個空有臉蛋、嬌生慣養的無用公子哥了。「不急,等病好了再說。」她客套地笑著,接著吩咐夥計,「去燒水吧。」
她旋即請管叔幫忙將病人扶到二樓去,換去身上濕衣,免得愈病癒重。
沒多久,大夫來了,開了藥方,說是好好休息,吃個兩、三天藥就好了。
阿哲被安置在二樓的客房裡,客房是木板大通鋪,阿哲躺在棉被上,身上也蓋了條厚重的被子。
秦鈺棠一直等到阿哲喝了藥才去沐浴更衣,他的衣服都濕了,竹簍裡的另一套換洗衣服也被雨打濕了,幸好管伯借了他衣服穿,只是衣料粗糙了點,令他的頸子泛起片片紅點,他忍不住抓了起來。
手微頓,想起陸掌櫃看他的眼神,秦鈺棠撇撇唇道:「我好像被當成笨蛋了啊。」
「世子爺……」阿哲不知何時醒的,發出虛弱的聲音。
「好多了嗎?」秦鈺棠立即轉過身,坐在阿哲身邊關心問道。
「世子爺,對不住,要不是我病了,你也不用求人……」阿哲內疚道。離開當鋪後,他和世子爺到了錢莊取錢,想雇輛馬車回國公府,沒想到錢莊不知為何竟不讓世子爺取錢,他們只能悻悻然的離開。
踏出錢莊沒一會兒又下起大雨,他們來不及躲雨就淋濕了,而後他感覺頭暈腦脹,全身乏力,世子爺看他發燒了便帶著他到最近的醫館求醫,可都因為他們沒銀子,大夫不看病,最後世子爺只好冒雨帶他回到當鋪。
這一路走來,雖然他燒得重,頭昏昏沉沉的,但一直有聽到世子爺為他拜託別人的聲音,世子爺為他到處求人,讓他萬分內疚。
「在說什麼傻話,你好好睡,明天病就好了。」秦鈺棠替他拉好被子,眸裡充滿關懷。他們一塊長大,他早將阿哲視為親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