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語,我送你的那個水晶球呢?」那是妹妹國中的時候,他存了好久的零用錢給小語買的,因為家裡過生日的人只有他,妹妹是不過生日的,妹妹也不會任性哭鬧,他這個做哥哥的心疼啊。
「我帶去台北了。」洪心語嚥下嘴裡的燒餅回答。
「喔……」聽見這回答,洪振林心裡更是難受。
妹妹嫁人了,把娘家的東西帶去夫家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帶著他送的禮物去,足見她對他的在意,身為哥哥該要開心才是,可他就是好不甘心……
他妹才二十四歲!慕槐是在急什麼!幹麼這麼快拐走人家的妹妹,可惡!
「你老公真是有夠會巴結人的,讓你一個人回娘家,居然還沒有被媽和奶奶念死,嘖嘖,在會做人這方面,我輸他。」雖不甘心,但洪振林不得不承認,妹妹有一個疼她的好丈夫。
不能回來這事不是從心語口中得知,而是慕槐早主動致電給家裡,告知兩位掌家的女人,為無法陪心語回娘家感到很抱歉,但承諾會去接她回台北,並讓心語帶了禮物回來,強調那是兩人去蜜月時,為各位親友挑選的。
還說因為是給大家的禮物,東西很多很重,心語一個人一定抬不動,裡頭還有貴重易碎的東西,請他這大舅子去高鐵站接她,超級會說話,媽媽和奶奶聽完都沒露出半點不開心的模樣,令他大開眼界。要知道,妹妹從念大學到出社會,回家都是爸爸去接的,而且還會被奶奶碎念,女孩子哪就這麼嬌貴了,自己走回來就行,都沒在想有時妹妹為了省錢搭夜車,到了車站都晚上十點了,一個女孩子走夜路多危險呀!他們又不是住在車站隔壁。
更厲害的是,慕槐還能說動媽和奶奶喊他做事——接妹妹他當然很願意,但以往只要他對妹妹露出一點點的心疼,奶奶就會折磨妹妹,像以前妹妹放假回家,哪可能讓她睡到現在?都九點了還在房間裡,早早就叫她起床做家事了。
「給爸一個煙斗、給媽一個名牌包,給愛炫耀的奶奶一串紅寶石項鏈……」洪振林如數家珍,數著那些價值不菲的禮物,包括他都有數件夏威夷衫,很適合他去墾丁衝浪時穿,還有一個很酷的木雕,他超愛的。
「給奶奶的項鏈就這樣塞在行李箱裡帶回來,把奶奶嚇得半死,」洪振林說到此,看了看沒刷牙就在吃早點的妹妹……算了,這沒形象的樣子妹婿沒看見就好。
「東西絕對不是你準備的,是慕槐準備的,對吧?」
身為這傢伙的哥哥二十四年,洪振林很瞭解妹妹對待家人的方式,不,應該要說家人對待她的方式——買什麼東西給家裡兩個女人都會被念亂花錢,所以妹妹已經很習慣直接給現金了。
「我、我也有給意見的!」洪心語心虛地道。「在給你挑花襯衫的時候,還有木雕是我挑的。」
「不愧是搞人資的,觀察力一流。」洪振林搖頭歎息,無視妹妹的辯白,逕自道,惹得洪心語忍不住伸手去掐哥哥的腰,就像對慕槐那樣,這番舉動令洪振林大吃一驚,妹妹變了!
兄妹倆正要閒聊,突地聽見樓下傳來奶奶得意的聲音。
「我那孫女婿在大公司當主管,小語是他的員工,我們家小語就是乖乖的,才會讓人家看中,我們家小語吼,從小到大都乖。
「婚宴在大飯店舉辦,請的人不多啦,都是男方生意上的客戶,還有他爸爸呀,你們都沒看見,他爸爸就是那個電視新聞裡的魏旭南啦!那是我們親家,親家招待我們去住他的別墅,那個房子很奢華喔,還有溫水游泳池……」
原本開心啃燒餅的洪心語停頓了下,臉上出現了微妙的表情。
洪振林看著妹妹的表情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你這次回來一定要小心,別跟奶奶獨處,省得她要你答應幫她做面子,帶那些不熟的親戚去參觀公司,或到你家借住。
你剛嫁過去,慕槐家世又好,你還在摸索間,千萬不要給自己找麻煩。我不方便出面說什麼,奶奶年紀大了,她不會聽,總之,在慕槐到之前,你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洪心語點點頭,表示明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一家都會有極品親戚,偏偏洪心語的極品親戚是她的親奶奶。
奶奶有三個兒子,爸爸是長子但最不長進,沒有年收破百萬,沒有當公務員或律師讓奶奶有面子,兩個叔叔一個是公所的公務員,一個是高中老師,兩人的職業都讓奶奶有面子,娶的太太也都是斯文貴氣,而爸爸則是白領階級,媽媽擺了個小吃攤,生意還不錯,但奶奶就是不滿意。
爸爸唯一讓奶奶滿意的就是生下了這一輩唯一的男生,也就是哥哥——兩個叔叔和嬸嬸都沒有兒子,各生了兩個女兒。
在奶奶心中女孩是不值錢的,尤其是她,跟其它四個堂姊妹們比起來,她不漂亮、不善說話、不會撒嬌,更不會唸書,堂姊妹們念的都是當地最好的女中,而她念的是私立高中,因此奶奶常說她一點用處都沒有,倒是對讀醫大的大堂姊不錯,覺得女孩子當醫生,將來也能嫁個醫生。
偏偏她這個最不重視,奶奶覺得最沒用的女孩子最早說要嫁人,原本奶奶放話要打斷她的腿,說她還沒賺到錢回家就想嫁人擺脫家庭,絕對不准。
可慕槐帶著母親上門提親時,兩人通身金字塔頂端的氣息,讓奶奶馬上變了嘴臉,同意她嫁,而且要多快就多快,全力配合。
「嫁入豪門」是奶奶對她跟慕槐結婚的定義,甚至可以說是光宗提祖了,她頓時一躍成為奶奶眼中最乖巧的孫女,對她讚不絕口一,在外人面前。
這什麼跟什麼啊……洪心語也知道奶奶這樣的觀念是不對的,可也沒辦法規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