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真是肅親王府的福晉?」陸安福疑怯不安地間道。
絛月點點頭,「是的。」
「草民有眼無珠,賤內多有得罪,還請夫人有大重,饒恕我們。」陸安福拉著甘氏將腰一彎,惴惴不安地賠罪。
剛才還態度強勢、語氣囂張的甘氏,這會兒也變得恭敬又卑微,「民婦不知福晉大駕光臨,一時心直口快,還請福晉見諒。」
看著方才對自家福晉不敬的甘氏現在卑躬屈膝的樣子,喜福跟春壽一臉幸災樂禍,不過他們都知道心胸寬大的福晉是不會跟這種人計較的。
「我聽說貴店的安滿小姐正是想出並督導製作百味珍數十種品項之人,如今她死了,味道也變了,實在令人惋惜。」
絛月苦口婆心地勸道,「希望你們可以遵循她所要求及堅持的工序製作,切莫偷工減料。」
兩人聽了,連聲稱是。
這時,去觀音寺為先夫及亡女祈求萬福的陸老夫人回來了。
「娘,您回來了?」陸安福見母親回來,連忙上前扶著。
陸老夫人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但見強勢的媳婦鐵青著臉,一副白天見鬼的表情,想到大概是又有什麼人給她氣受了,再看向面生又貴氣的絛月,她不覺愣了一下。
她問向兒子,「這位夫人是……」
「娘,這位就是肅親王府的絛月福晉。」陸安福說。
陸老夫人一聽,連忙恭敬的一欠。
見狀,絛月忍不住出手拉了她一下,「別……」
她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她好想念娘,看著娘神情憔悴,身形消瘦,她的心好痛好痛。
「王府每月兩訂,小店感激不盡。」陸老夫人由衷地感激。
「老夫人不必客氣,亦無須感激。」絛月感覺到心口一陣一陣的緊縮,疼得她快要忍不住眼淚了。
為免自己失控又失態,她急忙放開手,要蘇克哈買幾樣糕餅,快速的回到馬車上。
從馬車裡往外看,只見陸老夫人還站在那兒望著這邊,她再也忍不住的掉下眼淚。
母子連心,雖然她的容貌身形已變,或許她娘還是能感覺到什麼吧?她多想告訴她娘,「娘,我是安滿,是您的女兒安滿」,可是她已不能與娘親相認了。
絛雪比允肅預計的時間還要拫早許多回到府裡,讓他有點疑惑。
難得回娘家一趟,她為何沒有久待?
據他所知,塔格爾夫妻倆非常寵溺這個女兒,理當有許多話要跟她說,怎麼卻讓她來匆匆、去匆匆?
於是他喚來蘇克哈,問起絛雪今日回娘家的事——
「福晉回右副都御史大人府邸不到一個時辰就離開了。」蘇克哈回道。
允肅不解地又問:「塔格爾不在府裡?」
「不,右副都御史大人夫妻倆都在。」蘇克哈說。
那怎會待不到一個時辰?那別說是用膳了,就連奉茶都嫌趕。
「後來呢?」他續問。
「離開後,福晉說要去百味珍。」蘇克哈說。
她回娘家不到一個時辰就急著去百味珍?允肅蹙眉一笑,「她可真是個貪吃鬼。」
「不……」蘇克哈的神情微微一凝,「福晉似乎不是為了買糕餅而去的。」
「哦?」允肅疑惑地應了一聲。
蘇克哈也是一臉困惑不解,「福晉去了百味珍,試嘗了糕點之後,嚴厲指責店家偷工減料,自砸招牌,店老闆夫妻倆讓她說得臉都綠了。」
允肅一聽,更是疑惑了,她特地去百味珍說人家的東西風味不再,她是太熱心還是有什麼其它原因?這女人的行舉真是越來越讓他摸不透了。
「除此之外,可還有其它不尋常之處?」他又問。
蘇克哈思忖了一下,回道:「是有一點不尋常……」
「什麼?」
「福晉要離開時,百味珍的陸老夫人剛巧回來,福晉見了她,好像很激動很難過。」
允肅眉心一擰,「難過?」
「嗯。」蘇克哈點點頭,「我看福晉當時眼眶紅紅的,還立刻回到馬車上,像是不想讓人發現。」
聽到這兒,允肅越感疑惑。
他讓她回娘家一趟,一是為了讓她一解思親之苦,二是想看看她與娘家互動如何,怎料她與娘家互動冷淡,反倒跟百味珍的陸家……她這是怎麼了?
百味珍的陸家是漢人,三代做餅,從沒人跟政事沾上一點邊,生在塔格爾這滿人家族裡的她,又怎會對陸家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跟牽連?單純是為了吃?還是有其它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稍晚,允肅前往康寧苑,還沒進苑門,就見喜福跟春壽分別端著盛著幾道晚膳的銀盤走了出來。
「王爺。」見著他,兩人恭敬地行禮。
「唔。」他應了一聲,「福晉用完晚膳了?」
喜福苦著臉回道:「福晉今晚胃口不佳,什麼都只吃了一點。」
聞言,允肅很難不將她的反常跟白天裡在百味珍發生的事做聯想。
「你們先下去吧。」他說著,邁開步子走進康寧苑。
絛雪沒在院裡,整座居苑靜悄悄的,他穿過庭院,步上通往廊道的階梯,進了花廳一轉,穿過兩處夾間,進到寢房,走過一道六扇繡屏,三道垂簾,便是她的起居之處。
她背對著躺在錦榻上,那纖瘦的背影令人見憐。
聽見聲響,絛月懶懶地道:「喜福,今天不用伺候著,你先下去休息吧。」
聽她的嗓音有些沙啞,像是哭過,允肅的心頭微微一撼,更生疑竇,他出聲問道:「回娘家一趟,乏了?」
一聽是他,絛月倏地翻騰起身,顯得慌慌張張的,「王……王爺?」
他走向她,臉上頗不出一點情緒。
她慌得將臉一垂,死盯著他的鞋尖,心兒跳得厲害。
他怎麼來了?他來做什麼?他應該不會發現她哭過吧?
正思索著,允肅突然伸手輕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發現她的眼眶確實紅紅腫腫的,明顯哭過,他不禁濃眉一皺,「哭什麼?」
絛月秀眉一蹙,「沒……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