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絛月的姊姊絛雪,橫豎就是一個驕縱任性、目中無人的官家千金,她自小讓她額娘嬌養著,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且有樣學樣,也從來沒給絛月好臉色,老是對她頤指氣使的。
絛月是庶出,娘親又早逝,正庫倫不念姊妹之情,將這個庶女當婢女養,外邊的人也幾乎不知道絛月的存在,每回有公開的宴會,出席的永遠都是絛雪,從沒絛月的分。
在府裡,正庫倫不讓絛月喊她一聲額娘,而是讓她跟下人一樣喊她夫人,甚至連呈報給朝廷的造冊中都沒有她的名字。
由於擁有原主部分的記憶,陸安滿很快就知道自己的處境堪憂,她在這個家裡的地位跟下人差不了多少,更慘的是,她還即將頂包嫁給肅親王。
據她從其他人口中探知,肅親王是當今聖上的皇弟,雖非同母所出,但因立下不少汗馬功勞,深受聖上的信任及重用。
一個正三品文官的女兒能嫁給身份尊貴崇高的親王,那是何等的恩賜及榮耀,絛雪為何不願意,而且塔格爾舉家還冒著欺君之罪,要她頂替呢?
原因無他,只因絛雪肚子裡懷了永城郡王常善的孩子。
說到這常善,不只是京城眾所周知的美男子之一,還是個嫡傳的郡王,他的福晉是康親王的外甥女喜塔喇氏檀花,風流成性的他除了正福晉,還有一名側福晉以及三名侍妾。
常善跟塔格爾走得近,經常在府裡進出,不知何時跟絛雪好上了,甚至珠胎暗結,誰知這時候,聖上突然賜婚,要塔格爾將嫡女嫁給肅親王,情急之下,塔格爾只好讓年紀、容貌、身形都十分相似的絛月代嫁。
其實絛雪從小看著跟自己相似的絛月在她身邊走動,早就不順眼,再者,她前陣子發現常善經常覷著機會調戲絛月,吃吃她的小豆腐,雖然絛月看著是沒那意願,可自己是絕對容不下這種事。
要絛月代嫁這個主意,就是她想出來的,她那時候是這麼跟父母說的——
沒有人知道絛月的存在,由她代嫁是最妥當的了。
常善的福晉檀花至今未能為他生下可以繼承郡王之位的兒子,她想著,若她能生下兒子,必能取代檀花的地位,她是怎麼都不可能放棄這塊腹中肉。
陸安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以及身份,雖然莫名其妙要嫁給一個親王,她是挺掙扎的,但既然她都成了絛月,也只能以她的身份繼續活下去。
欺君是掉腦袋的罪,她好不容易重新活了一回,怎能這麼輕易又死去?再說了,她在這個家裡地位低下,只能被壓著打,搞不好連多吃一口飯都不行。
這麼一想,嫁進肅親王府可好多了,好歹是個福晉,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肅親王府的伙食肯定是不會差的,根本是她這個吃貨的天堂。
只是想起百味珍,想起她的娘親,她還是感到難過傷心,她想,她噎死的事一定會讓娘親感到十分悔恨吧?她娘親肯定會怪自己不讓她盡情的吃,害她只能躲起來偷偷的吃,然後……噎死。
如果可以,她真想告訴她娘親,她不是吃太急噎死的,而是被嚇到噎死的。
想起那一夜,想起那個可怕的殺人兇手,她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
禮部接了聖旨,議定由宗人府宗令隆格親王充大婚正使,饒余郡王充大婚副使,揀定吉日,命塔格爾至午門外行納采禮。
文馬二十匹、甲冑二十副、緞一百疋、布兩百疋、黃金兩百兩、銀一萬兩、金茶具兩副、銀茶具四副、銀盆四隻、間馬四十匹、駝甲四十副,排場俱齊,讓塔格爾臉上有光,走路有風,十分得意。
可這肅親王的大婚,卻是說到這兒便結束了。
當天,絛月穿上吉服,坐著八人抬的大喜轎搖搖晃晃的進了肅親王府。
偌大的肅親王府裡,沒有張燈結綵,沒有歡聲笑語,說是辦喜,卻像是辦喪。
迎接她的是王府的總管人稱老烏的烏拉特、管事嬤嬤玉春嬤嬤,還有人稱老哈的護院總管蘇克哈。
他們領著若干僕婢列隊迎接她這個肅親王福晉的到來,可卻不見新郎官——允肅。
她雖不懂得滿人的婚俗規矩,卻也感覺到事不尋常。
她被引領到康寧苑的新房,呆呆的坐在床邊,對這一切都感到困惑及不安。
滿人跟漢人的婚俗真是如此天差地別,新郎官不用現身的?
絛月正思忖著,就聽到外面傳來玉春嬤嬤的聲音——
「福晉,奴婢進來了。」
「請進。」她說。
玉春嬤嬤推開房門,穿過了精繡的帳子跟幾道金雕玉琢的屏風,進到了內室,
她身後緊跟著一名小廝跟一名婢女,兩人誠惶誠恐的低著頭。
「玉春嬤嬤……」
絛月正想問,玉春嬤嬤卻打斷了她,「福晉,王爺有令,已將您的兩名隨嫁婢女遣回右副都御史府。」玉春嬤嬤說話的時候,臉上表情不多,看來有點嚴肅冷淡。
「咦?」絛月不由得一愣。這又是哪門子的規矩?這麼說來,她在這偌大的王府裡連個「自己人」都沒有?
但說是自己人也不太對,在右副都御史府裡,根本沒有供她差遣的丫鬟。「從今天開始,喜福跟春壽就待在康寧苑供福晉使喚,若有伺候不周之處,福晉儘管打罵責罰。」
絛月趕緊道了謝,「嬤嬤別這麼說,我才要請他們多多指教,我初來乍到,往後還要跟大家好好相處。」
聽見她這麼說,玉春嬤嬤稍微有了反應,她有點驚訝又有點疑惑的看著她,對她的禮貌及低姿態感到有些吃驚。
「喜福,春壽,」玉春嬤嬤喚著兩人,吩咐道:「時候不早了,春壽去備水,喜福伺候福晉梳洗、更衣就寢。」
「是,玉春嬤嬤。」喜福跟春壽小心翼翼的應著。
絛月又是一怔,脫口問道:「王爺呢?」
可是話一出口,她又有點懊悔,她跟肅親王素未謀面,說來根本是陌生人,今晚真要跟一個陌生男人圓房,她也是挺惶恐掙扎的,他不來,對她未必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