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她其實是很討厭那個看起來總是有些高傲的鳴哥哥,雖然門第有別,可因為她娘和老福晉在小時候因緣際會結成了手帕交,所以各自婚配以後,老福晉便常下帖子讓她娘進郡王府同她談心。
娘到郡王府時,有時也會帶上她,那時她年紀還小又被嬌養著,所以總被鳴哥哥弄得哇哇大哭,可她本就是個倔強的性子,被欺負久了就開始反擊,尤其當她發現只要自己被弄哭了,鳴哥哥就會被老福晉教訓以後,她更是不時地就使出這個絕招。
想著想著,闕飛冬那有些蒼白的臉龐浮上了一抹淺笑,心中湧起一股淡淡的懷念——真懷念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啊!
只可惜,後來她娘病重過世,方氏進門後憂心老福晉會因為和她娘的交情,甚至她的告狀插手闕家後院,便向她爹進了許多讒言,加上她八字不好的消息又被人刻意傳出,少了娘親牽線的她便和者福晉及鳴哥哥斷了聯繫。
其實,有一回鳴哥哥還曾經翻了牆摸進了她的院子,只不過她那時初初喪母,防衛心很重,總覺得每個人瞧著她和弟弟的目光都帶著憐憫,所以也不願與他好好說話,只是冷眼瞪著他,直到他覺得無趣離開。
到現在,她還記得他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若是有困難便讓人到郡王府來找我。」
但這幾年,即便千苦萬難,也沒想過要求助於他,她想……那不過是一時的憐憫罷了,她可不想被人當成麻煩……
「福晉,已經到了!」
在闕飛冬沉浸在那萬千的思慮當中,綠竹已經將她領到了納蘭肅鳴的瀟湘院,她想也沒想地便抬腳上了台階,但那守在門前的兩個丫鬟卻沒有主動招呼她,反而用防備的眼光瞧著她,甚至擋在門前。
雙方對峙了一會兒,綠竹忍不住地對著那兩個丫鬟喝斥道:「大膽,福晉來瞧郡王爺了,還不快讓開!」
「奉老祖宗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闖瀟湘院。」其中一個守門的丫鬟開口道。
她當然知道眼前站著的是什麼人,便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更不願讓她進去打擾郡王爺。
不過是個沖喜的,也敢擺嫡福晉的譜?
旁的下人或許會畏懼闕飛冬嫡福晉的名頭,但這個守門的丫鬟卻是納蘭肅鳴面前的一等丫鬟珠菊,自然與尋常下人不同,所以在面對闕飛冬時,她不畏不懼。
闕飛冬自然瞧出了這個丫頭眸中的蔑視,心中湧起怒意,但面上卻半點不顯,依然維持著平靜的神色。
「你……」
綠竹嚥不下這口氣,張口便要罵人,卻被闕飛冬的眼神制止。
她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瞧著珠菊,即使不言語,但那眼神卻讓珠菊原本凌人的盛氣一點一滴的消失。
「我要進去照顧郡王爺,你大可以去向老祖宗稟報。」話說完,她就直直地朝著門口走去,即使珠菊堵在門口也沒停止。
原本珠菊也是不讓的,可在闕飛冬那堅定的目光中,她還是在最後一刻避讓了開來,而另一個丫頭見情況不對,早就退到一旁。
闕飛冬的腳步連停頓都沒有,也不等綠竹上來開門,便自己抬手推門而入。 一進屋子裡,就聞到裡頭充斥著一股濃濃的藥味,但她卻連眉頭也沒皺地就筆直穿過花廳,直闖到寢房的榻旁才停住腳步。
顫巍巍地伸出豐,她輕撫著納蘭肅鳴那蠟黃削瘦的臉龐,哪裡還有半點以往的意氣風發?
仰首,逼回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她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她的眸光中閃爍著一絲的堅定,然後驟然俯身,在他的耳際宛若呢喃一般的說道:「別擔心,我不會輕易讓你死的,有什麼事,我陪著你呢……」
見她突然俯身,追在後面的珠菊便氣急敗壞的奔上前來,想要將她與郡王爺隔開,但還來不及做什麼,就見闕飛冬又直起身子,走了幾步至窗子旁,伸手就扯開了將窗戶遮得嚴嚴實實的簾子,然後將窗戶打開。
「你這是做什麼?你若是害郡王爺病情加重,老祖宗不會饒過你的!」
面對她的恣意妄為,珠菊氣得想要阻止,不顧尊卑的高聲喝斥,可是闕飛冬卻渾然不在意,只是瞧著珠菊說道——
「無論郡王爺得的是什麼病,整日待在這充滿藥味又不通風的屋子裡,就算原本病得不重也要憋出病來了。」
「你……」
這個該死的沖喜丫頭竟然敢這樣說她?自己在郡王爺跟前可是有臉面的一等丫鬟,若非郡王爺病了,興許她早就被收房了,可這個名聲盡毀的沖喜丫頭竟然敢這樣指責她?
難不成還真當自己是嫡福晉了?
「你要麼就幫我好好照顧郡王爺,要麼就去老祖宗那裡告狀,我沒時間聽你在這兒嗤呼。」
瞧著珠菊那一臉的氣憤與輕視,闕飛冬依舊不痛不癢,懶得再與她多說一句,逕自對著綠竹交代,「把她給我扔出去。」
「是!」綠竹早就被珠菊那目中無人的樣子給氣狠了,再加上當初為了保護自家主子,她下過苦功,習得了一些防身的武功,所以兩下子就將珠菊給扔出瀟湘院。
向來得臉的珠菊哪裡讓人這麼對待過,她氣得不行,幾次三番想要重回屋裡,可惜綠竹守在了居子大門口,讓她不得其門而入。
「你給我等著,等我去稟了老祖宗,你們就該後悔擾了郡王爺!」
知道珠菊被氣走了,闕飛冬也沒多放在心上,直接捲起了衣袖,掏出帕子浸在屋裡的水盆裡,擰乾了後想替納蘭肅鳴淨面。
只是她的帕子才碰著了他的臉,他原本緊閉的眸子就陡然睜開來,直勾勾地望著她。
望著那清亮有神的眼神,闕飛冬有一瞬間的怔忡,莫名其妙的,她竟覺得那眼神讓她覺得眼熟,一時間竟忘了說話。
睜開眼後的納蘭肅鳴也不說話,只是定定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