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終於等到她了,而且……」埃米爾的聲音十分低沉,似乎仍有些難以置信。「天,我的兒子!」
「像是奇跡,對吧?」
奇跡中的奇跡!
「確實。」埃米爾低應。
「那麼,別怪我提到掃興的事,你的繼承人應該是雅克吧?」
「他是我兒子,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曾考慮到後遺症?」
「怎麼?你以為雅克沒有能力接下公司嗎?」
「那個比狐狸更詭詐的小子會沒有能力?」伊德仰天嗤之以鼻地哈了一下,充分顯露出對那四個字的不以為然,「愛說笑,要我說,那小子可能比你還精明能幹,交給他哪裡會有什麼問題。我擔心的是……」他略微遲疑一下。「呃,我是說,倘若雅克沒有出現,你可曾想過財產要留給誰?」
「自然是索瓦叔叔的兒子戴戎。」埃米爾毫不遲疑地說。「雖然他不夠精明也不夠強悍,但十分忠誠可靠,工作勤奮,能力也還算不錯,守成足足有餘了。」
「如果是在晚輩之中挑一個呢?」
「那就戴戎的兩個兒子其中之一。」
「正如我所料,不過,也正是我擔心的事。」伊德咕噥。
「你不贊成?」埃米爾瞟他一眼。
「不是不贊成,而是……」伊德猶豫一下。「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不管是交給戴戎的兒子或雅克,一定會有人不滿…………」
兩人同時踏下樓梯最後一階,也同時停下腳步。
「你是說……」埃米爾的表情又多深沉幾分。「席勒?」
「不只席勒,要知道,倘若你沒有子女,按照法律,你可以留下遺囑指定繼承人,換句話說,任何人都有機會,但席勒自認他的機會最大,因為在晚輩之中,他的年紀最大,所以……」伊德神色異常凝肅。「小心歷史重演!」
下顎繃了一下,「我會小心的。」埃米爾承諾道,轉向餐廳走去。
伊德兩手插在褲袋裡,緊隨一側。「話說回來,好不容易雪儂小姐來了,你卻又讓她走了,為什麼?」
「要來要走只能由她決定,我不能也不想勉強她。」埃米爾靜靜道。「這是她的生命,應該由她自己決定。」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
「可是……」
「她會再來的。」
「什麼時候?」
「很快!」
說話間,他們步入餐廳內,雅克早己在他的座位上等候,一見父親出現,馬上拉開有點頑皮的燦爛笑容擠眉弄眼。
「爸爸,熱巧克力是給誰的呀?」
「你母親。」埃米爾回道,並在餐桌首位落坐。
雅克哈了一聲。「媽咪早就不喝巧克力了,現在她都喝紅茶配果醬麵包。」
「是嗎?」埃米爾怔了一下。「那麼你呢?」
「我寧願喝巧克力。」雅克嫌惡地推開面前的牛奶。
「那就給你吧!」埃米爾把熱巧克力挪到雅克前面,再吩咐管家。「希金,請再準備另一份茶具。」
「是,先生。」
管家銜命離去,雅克一手巧克力,一手麵包卷,正待咬下去,忽又停住。
「爸爸,媽咪應該快來了吧?」
「是的,她應該快來了,也或許……她已經來了!」
*
沒人。
雪儂暗暗鬆了口氣,可是下一秒,她又苦笑起來,她是鴕鳥嗎?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現在見不到人,她還不是得主動去找他「談判」,最好先讓她找到雅克,也不用談什麼判了,直接把人五花大綁扛回去就行了,但若是不幸先撞見埃米爾……呃,再說吧!
可是一打開通往走廊的門,雪儂不由得又開始呻吟起來了。
這棟宅子改建得確實夠徹底,門變成牆壁,牆壁又變成窗戶,走廊變成房間,房間又變成浴室,一百五十年前與一百五十年後完完全全不一樣。
現在,樓梯到底在哪裡呀?
好不容易找到樓梯走下一樓,原地轉一圈,她簡直想哭,還沒找到人,她自己就會先迷路了,明明是她家說!
「夫人,您要找先生嗎?」
突如其來的問句駭得雪儂宛如被驚嚇的貓一樣原地跳著回過身去,赫然發現背後不知從哪裡冒出一位四十多歲的瘦管家,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彷彿幽靈古堡裡的幽靈管家。
「你……你……你……」她驚駭得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舌頭。
「我是管家希金。」瘦管家恭謹的躬身,語氣平板地介紹自己的身份,見雪儂一身「傷風敗俗的奇裝異服」,竟然半點驚奇的反應都沒有。「倘若夫人您是要找先生的話,先生和少爺都在餐室,容我為您帶路。」
哪裡來的怪胎?
雪儂瞪著眼,見瘦管家希金說完後就自顧自轉身帶路,她哭笑不得地咧咧嘴,拔腿追上去。
「你怎麼知道我要找埃米爾?」
「先生交代過。」
「你又怎能確定埃米爾說的是我?」
「突然冒出來,服飾怪異的女人,先生這麼說的。」
雪儂低頭看看自己,啼笑皆非,她哪裡怪異了,在二十一世紀,大家不都這麼穿,明明是他們少見多怪嘛!
「夫人,請。」
管家推開餐室的門,她一眼就見到餐桌盡頭的埃米爾,由於他正低頭專心在麵包上塗抹果醬,她才能夠放大膽地把視線定在他身上。
九年的時空分隔,他不一樣了,她也不再是當年那個莽莽撞撞的少女,但這似乎並末在他們之間造成什麼距離,也或許有,然而經過昨晚纏綿一整夜的激情,就算有地球到火星那麼遠的距離也不存在了。
顯然這就是埃米爾之所以會那麼做的原因,九年後頭一回見面,他竟然只舍下一句宣言,剩下的全在床上解決,用最短的時間消除橫亙在彼此之間的距離,以最熾熱的慾火燒融兩人之間的隔閡,在結合的那一剎那,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九年前。
想到這裡,她不禁兩腳虛軟,心神恍惚,有那麼片刻間,她真想不顧一切留在他身邊……
「媽咪,快來呀!」
悚然回神,她暗暗掐了把冷汗——險些讓感情湮滅理智了,連忙將不切實際的妄想收回來打包傳真回二十一世紀,並將目光從某人身上硬拉開,而後注意到一旁是伊德起身對她露出揶揄的笑,坐在埃米爾和伊德中間的雅克正在對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