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眼下還供著他吃住,他是想揭穿她不成?敢情她是救了只白眼狼回來?
她長長的睫毛一揚,挑釁的回瞪著他。
幸好他是啞巴,不然不知道他會說出些什麼,若是嚇壞她爹娘,她可跟他沒完!
警告意味濃厚的瞪完,她再不理會任容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又多一點的澱粉水,緩緩澆到棉布上頭,待澱粉水沾滿了棉布再蒸熟便行了,這也是因為這裡沒有專門做涼皮的工具鑼鑼鍋,她思索一番後才想出了這個法子。
自然了,若生意穩當了之後,再找鐵匠打造鑼鑼鍋才是最方便的,眼下先將就著用吧。
眼見蒸熟了,金桐蕊將第一張涼皮揭了下來,攤在鋪了細紗布的乾淨案板上,因為棉布上事先刷了油,因此揭下時十分完整,乳白色的半透明面皮泛著麥子的香氣,所有人看著都十分稀奇,而任容禎此時更加肯定她要做的是黃瓜涼皮。
金桐蕊手腳麻利,片刻便將小半盆的麵糊用完了,蒸了十五張涼皮,稍微晾涼之後切成大約一指寬的條狀,整齊的碼放在竹筐子裡,涼皮晶瑩剔透,看了實在舒心。
想想自己真是有才啊,能在沒有鑼鑼鍋的情況下搗鼓出涼皮來,她都想給自己按個讚了。
不想,一個瞥眼,就見到王子病正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好像想把她看出個子丑寅卯來似的,讓她不由得柳眉一蹙。
這傢伙到底知道些什麼啊?倒不如他會說話,痛痛快快的說出來好了,這樣真是膈應死了,與她直來直往的性格實在不符。
「姊,好了沒?到底好了沒?」金桐樹等她把十來張涼皮都切完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快好了。」金桐蕊拿了個乾淨大碗,抓了二十來根涼皮丟進去,加入香菜段、鹽、醋、醬油、蒜泥和她精心製作的辣油一同攪拌,最後放入醃好的黃瓜片再撒上炒好的芝麻鹽便大功告成。「大家嘗嘗味道吧!」她咧開大大的笑容,拿了幾副碗筷,一人分一小碗。
金桐樹三兩下便吃完了,他是狼吞虎嚥用吸溜的,嘴角還閃著透亮的辣油漬,手裡的碗不由分說的往姊姊面前一伸。「我還要!」
金桐蕊笑咪咪的接過碗。「大家別淨顧著吃啊,也要跟我講講想法,這樣我才好改進。」
她這麼說不過是想聽到讚美罷了,她自己的手藝她自己清楚,哪裡有不好吃的道理,她可是打從四歲就跟在她老爸的屁股後頭在廚房裡轉,六歲的刀工就有模有樣了,她的廚藝甩她那些師兄們十條街都有餘,也比金園的老師傅都精湛,是他們不肯承認廚藝不如她這個小丫頭,還曾經揚言她老爸若把金園傳給她,他們就集體不幹,超級沒有長輩風範的。
「當然好吃,適才我差點連舌頭都吞下去了!」金桐樹意猶未盡的舔著嘴角,「多裝一點,再多裝一點。」
「點點,這涼皮太開胃了。」奉蓮娘因為辣抹著淚,可又捨不得把碗放下。「不但調味香辣,吃著有嚼勁兒,配著這酸甜多汁的醃黃瓜,娘都能吃上五碗呢!」
金大秀忙道:「爹也是,能吃上五碗。」
金桐蕊很是滿意家人的捧場,她眼珠子一轉,就定在王子病臉上不動了。
她實在很想去踢他一腳,他那副「對,我吃過這個,跟我曾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樣」的表情是怎樣?
她的眉頭微微一挑,他要裝得有見識也要有個限度,涼皮可是後世才有的吃法,若他說他吃過,打死她也不信。
「姊,這涼皮吃了可是會念念不忘哩,客人肯定會再回頭的。」金桐樹讚不絕口,轉眼又吃完一碗了。
「那是自然的。」金桐蕊暫且拋開對王子病的不滿,唇邊漾起一絲笑意與弟弟應答了起來。
金桐樹眼睛發亮,興奮的說道:「姊,你先前說雞肉成本高,不能賣,那這涼皮的成本肯定是極低的吧,適才我見你不過是用麵糊便搗鼓出來了,黃瓜也是不值幾文錢,主要是你製作的這辣油,還有那醃製黃瓜的醬汁是旁人做不出來的。」
「小樹說的不錯,即便這黃瓜涼皮賣不出去也損失不了幾個錢,相反的,若是能賣出去,咱們肯定能攢下一筆銀子。」金桐蕊笑道。
金桐樹興致勃勃地又問道:「那一碗黃瓜涼皮你打算要賣多少錢?」
金桐蕊老神在在地道:「一張涼皮正好一碗,配上這特製的醃黃瓜,我打算賣七文錢。」
一聽,金家另外三人隨即瞪大了眼睛。
金桐樹一臉「你瘋了」的樣子,他直白地道:「姊,村子裡一碗麵不過四、五文錢,縣城裡了不起一碗麵六文錢,你卻要賣七文錢?誰會花這個錢吃你這碗沒吃過的東西?」
奉蓮娘不無憂慮地道:「小樹說的是,點點,你這價錢太高了。」
金大秀也道:「點點啊,依爹看,左右那麵糊黃瓜也要不了什麼錢,一碗賣三文錢也有賺頭,就賣三文錢吧。」
「你們別說了。」金桐蕊不慌不忙地朗聲道:「這涼皮我就要一碗賣七文錢,旁人又不知道是麵糊做的,再說了,知道了又如何?旁人又做不出來,物本就是以稀為貴,既然別處沒有得買,要吃涼皮就得到我這兒來,那麼我賣高價些也是使得的,不必自貶身價。」
任容禎聽著,倒對她起了幾分好感。
他向來自信,也喜歡有自信的人,他的信條是,做人不可浮誇,可若有真本事,也不須太過自謙。
在他看來,一碗涼皮賣七文錢都太少了,起碼要賣十五文錢才能顯現涼皮稀有的價值。
「有道理!爹娘,就按姊說的,賣七文錢!」金桐樹嘖嘖了兩聲,「姊,你打從做了神龜廚祖的徒弟之後,氣魄都與從前不同了,從前你一向少言寡語,如今說話都大聲了。」
金桐樹一說完,金桐蕊的視線當下便在空中與王子病撞個正著,她慌惴惴的又別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