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芫聽完,幾乎已經篤定,兩位姊姊難得地判斷失准了。
他沒有深沉城府,更不是個想奪權之人,他就只是個吃貨,一個比她還像吃貨的吃貨……老天讓她遇上他,這棋逢敵手的安排,到底是為哪樁?
「娘子,咱們明兒個吃什麼?」嘴裡還嚼著,他已經開始期待明日了。
柳芫眼角抽了兩下,餘光掃過桌面,驚見滿桌的糕餅竟已少了大半。「等等,我還沒吃耶,我幾乎足足餓了一天,你競然連我的分都不留!」做人可以這麼不講道義嗎?好歹也想想這一桌糕餅都是她做的耶!
「你如果要吃,應該額外做自己的那份才是。」他一臉正經地道。
柳芫拍桌站起。「我警告你,我餓了渴了累了一整天,就為了要嫁給你,你現在連一點吃食都不分給我,明兒個就別妄想我再做糕點!」
趁她說話就想掃光桌面,有種掃掃看,她跟他沒完!
尹安羲聞言,二話不說地將面前的糕餅全都推到她面前,軟聲安撫,「娘子,不過是說笑罷了,怎麼當真了?」
「你手裡最後一塊的棗泥山藥糕給我交出來。」柳芫冷冷地道。
尹安羲不禁失笑,認命地將藏在掌心的棗泥山藥糕摘進盤子裡。「娘子真是好眼力,怎瞧得這般清楚。」
「別在我面前搞鬼,惹火我,你日子難過。」
尹安羲玩味地看著她認真的神情。「娘子,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她不是乖乖的,弱弱的,很好拿捏的嗎?
「都進你的門了,總不好還戴著面具吧。」嗯,人都有真實與虛偽的一面,雖然目前還看不穿他,但往後的日子長著呢,讓她慢慢摸索。
「是呀,戴著面具做什麼,這樣挺好的,我喜歡。」
「你的手不要靠近狀元糕。」偷雞模狗的,當她沒發現?
「唉呀,娘子,不就是一塊狀元糕。」
「另一隻手在做什麼?敢搶我的餅。」聲東擊西?別傻了!柳芫二話不說地橫過桌面,一口咬住他企圖偷走的芝麻餅。
尹安羲見狀,不禁低低笑開。「娘子,你到底被餓了多久,怎麼連我的指頭都不放過?」
柳芫愣了下,趕緊鬆口,豈料就在她鬆口的瞬間,那塊餅大半就進了他的嘴。 「你竟然騙我!」她氣不過地想再把餅搶回。
尹安羲哈哈大笑,抓著餅就跑,一路跑出小廚房,等到柳芫追到他時,餅早已進了他的肚子,教她傻眼極了。
無賴……天底下怎會有這種無賴!
翌日,小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
「春喜,茯苓糕可以先端過來放涼。」柳芫發號施令著,隨即又專注在手上熬煮的兩甕濃汁。
「二夫人,這樣不成啊,昨兒個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在喜房外等著要收帕子,結果……」許嬤嬤話說到一半,老臉赧然地說不下去。
饒是醫家出身的柳芫聽到這種話,小臉也微微泛紅著。
唉,這事能怪她嗎?
昨兒個在小廚房吃完了糕餅,他帶著她回房,然後就自己走了……要她怎麼辦?開口把他留下來?才不呢,昨兒個的糕餅被他吃了大半,她心裡還惱著,況且打一開始,她就打算他既只是利用她,他倆之間便不需有夫妻之實。
因此,就這樣兩人分房挺好的,她沒意見。
「晚一點,二夫人姿態放軟一些,跟二爺說些好話,讓他回房就寢。」趙嬤嬤站在她身側低聲勸說。
柳芫抬眼,道:「棗兒,太和餅行了,把灶火滅了。」
棗兒應了聲,她便又繼續拿著大勺不斷地攪拌著,就怕手一頓,濃汁焦底,可就教她白忙了半個時辰。
「二夫人,咱們兩個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嬤嬤,我不是不聽,而是之前九姊吩咐過了,敬茶時,要我好生款待尹三老太爺,這事可重要得很,你倆一直說,要是害我分心,教這濃汁焦底,這兩甕都槽踢了倒無所謂,拿不出個什麼款待,那就麻煩了。」柳芫柔聲細說著,眉心微擰,滿臉央求,教人怎麼也拒絕不了。
「這……」兩個嬤嬤對看一眼,無聲歎息。這事重要,可她們說的事也重要啊,洞房花燭夜,新人就分房睡,這實在不是樁好事。
「二夫人,這包子好了沒?」杏兒在一頭問。
「再一會,那裡頭包了果仁,透一點較妥,還有發糕那一籠別動。」柳芫說著,見濃汁已經轉成膏,隨即將甕給端到桌面放涼,待半涼後加進蜂蜜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回頭看著蒸籠數,想著一早準備的這些糕點夠不夠,這時小廚房的門口傳來了無賴的聲音,「娘子,這兒真是香,你今兒個準備了什麼給我?」
一見他,柳芫毫不客氣地板起晚娘面孔。「沒有你的份兒,去大廚房找吃的吧。」
兩個嬤嬤見狀,一個忙拉她的衣袖,一個猛使眼色。
「娘子,你忍心讓夫君一大早就餓肚子?」
「我倒認為你昨兒個吃的那些已經夠你飽撐個三天三夜,三天後再來找我吧。」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能吃的人,可偏偏他的身形壓根不壯碩,都不知道那些糕餅到底是裝到哪去了。
「讓我整整餓個三天,娘子的心太狠了。」尹安羲當她在說笑,壓根沒將她的冷臉放在眼裡,大搖大擺地走進廚房,瞧見好幾個蒸籠,有的還正炊蒸著,有的已經擱到一旁放涼。「原來娘子是刀子嘴豆腐心,早已經給我備上這麼多了。」
「那不是給你吃的。」柳芫動作飛快地擋在他面前。
「那要給誰吃?」
「待會要上正廳奉茶呢。」
「奉的是茶,沒必要給茶食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新嫁娘見公婆是很重要的事?」柳芫咬牙道。
「哪來的公婆?你的公婆早就沒了。」尹安羲好笑道,那廳上的不過是個企圖鳩佔雀巢的老婦人罷了。
柳芫愣了下,覺得他這人真的教人摸不透,看似不甚在意自己被奪權,可有時道出的話又是恁地尖銳,藏著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