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護花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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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此時鼓聲再響,是新一輪的對戰。

  呂校書搖搖頭,趕緊將視線投往毬場,既驕傲於女兒的馬上英姿,又擔心她大病初癒,體力怕會不勝負荷。

  不過半晌時間,球場中已陷入膠著,數匹駿馬與騎者以木毬為中心,展開激烈的纏鬥。只見那七寶玲瓏的木毬一會兒被彈到東、一會兒又被擊向西,青紅兩色斑斕的球衣在月下毬場中,彷彿風中飄揚的艷色酒旗。

  吉備真備搶到擊球的機會,將毬擊向井上恭彥方向。

  井上恭彥左右擊毬,不讓敵方有機會將毬劫走。

  好不容易看見殺出重圍的曙光,他伸長手臂欲揮擊月杖,但下瞬間,一名紅衣騎者策馬直衝,撞上他低俯一側的左肩,亂蹄中,他摔落馬背--

  「恭彥!」鄰近的隊友們紛紛驚呼,放棄追逐木球,改而圍聚在他四周圍,數匹馬與騎者形成保護牆,不讓他被馬蹄踐踏。

  劉次君與呂祝晶即翻身下馬來到恭彥身旁,檢視他的狀況。

  恭彥已自行從泥地中爬起,祝晶撲了上來,兩隻手慌亂地往他身上摸。「沒事吧?你沒事吧!」

  「我-」一時間沒提防祝晶會撲上來,泥土油滑,恭彥腳下一個不穩,再度仰頭倒地。

  劉次君快一步將幾乎趴在恭彥身上的祝晶從後領拎了起來,另一手則將恭彥拉起,啾著恭彥滿身泥土笑道:「看起來應該是沒什麼大礙啦。」畢竟恭彥有的是強健的男子身骨,可不像祝晶這麼嬌。

  「噯,我沒事,別擔心。」恭彥才站穩腳步,對手便傳來擊毬入門的歡呼。

  他悄悄按揉了一下左肩,無奈笑道:「看來我們失一分了。抱歉,都怪我跌下馬。」

  「你說什麼呀,恭彥,是他們來撞你的耶-」阿倍氣呼呼地道。想當年他當進士時,打毬宴上也沒這麼野蠻啊。

  木子靜拉著恭彥的馬韁繩走過來。「嘿,你肩膀還能動嗎?」

  「恭彥?」祝晶一臉擔心。

  恭彥點點頭,微笑。「沒問題。」他笑著拍拍肩膀,表示自己真的沒事,隨即接過吉備幫他檢來的月杖,準備重新上馬。

  見祝晶仍然一臉擔憂,又道:「不用擔心我,下一輪賽就要開始了。」馬毬可沒有中場休息這回事。「另外,多謝大家保護了我。」

  儘管幾名好友早有共識,隊友的平安比贏球毬重要,但真正在場上激烈地搏鬥時,他總是擔心不知何時會有隊友受傷,卻沒想到第一個掛綵的竟是自己。

  摔下馬的那一刻,見隊友們毫不猶豫地掉頭過來,以肉身保護當下無力自救的自己,讓恭彥覺得心頭暖熱。

  他翻身上馬。祝晶騎在他左側。

  「別逞強。」她提醒他。

  恭彥笑了。「好。」

  祝晶仰頭又道:「別因為想贏毬而受傷了。與其勝了這一局球賽,替我討回個心頭的暢快,我更寧願你平安無事。」

  恭彥訝異地勒馬頓住。「妳知道?」

  知道他是因為想要崔元善在祝晶面前說一句道歉的話、知道他是因為不要她心裡替他覺得委屈,才主動挑起這場爭戰?

  祝晶深吸一口氣,低語道:「我不笨。而且,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一時間,恭彥無法呼吸。「妳確實是。」

  「你們兩位,快過來準備,要開始了!」木子靜站在球毬場東側的邊線大聲喊。因為劉次君、阿倍仲麻呂、吉備真備這三個男人都不好意思打斷那兩人之間的私語,只好由他來了。

  「就來。」祝晶倏地抬起頭。「我們快歸隊!」

  第十二章 月下波羅毬(2)

  待兩方各六馬,再度回到邊線,新一回合的鼓聲隆隆作響。

  有點氣憤對手刻意讓恭彥受傷的青衣隊員,胯下神駒如箭矢齊發般衝向球場正中央的波羅球-

  脫腓紫,著錦衣,銀鑽金鞍耀日輝。

  來吧,來打場馬球吧!脫下排紫色的官袍,換上青色的錦斕衣,足下銀色馬鍾與胯下金鞍閃耀著有如太陽般的光芒。

  場裡塵飛馬後去,空中毬勢杖前飛。

  馬毬場中,塵埃隨急馳的馬蹄高高揚起,儘管有高燭燃照,然偶有片刻,圍觀群眾幾乎看不清楚毬場裡的情況,唯見一顆金色圓球在勾月狀的球杖不斷揮擊下,擁有生命般靈活地飛動。

  毬似星,杖如月,驟馬隨風直衝穴。

  木毬如星,木杖如月,馬蹄電奔雷馳間,青衣騎者接連擊球入門穴,得勝再得勝。

  人衣濕,馬汗流,傳聲相問且須休。

  球賽進行到後來,人人衣袍盡濕,馬兒熱汗直流,卻沒人想要在這時候結束比賽。

  或為馬乏人力盡,還須連夜結殘籌。(敦煌遺書·杖前飛·馬毬)

  但倘若是對方氣數已盡,想要求饒,那還勉強可以接受。

  木子靜與呂祝晶已先後攻下三籌,同隊男兒當仁不讓,也陸續得到勝籌。

  這六人一組的隊伍默契越來越佳,連連得勝,得到的勝籌遠比紅衣進士隊高出許多。

  打到後來,他們已經不大計較一開始挑起這場球場戰爭的原因為何了。

  盡情、盡興、盡歡、盡樂!

  祝晶恢復笑容,開懷大笑,心中鬱結消逝無蹤,教朋友們真正為她放了心。

  他們悠遊球場上,暢快無比。

  渾然不知,遠遠坐在月燈閣最高樓台觀看著球賽的帝王微服出遊,正瞇著眼,詢問一旁的高力士:「那個穿著青袍、接連得勝三籌的少年郎是誰?」

  高力士也瞇起眼,不太肯定地道:「敔稟陛下,那似乎是……公主殿下。」

  「靜兒?那就是了,難怪老覺得眼熟。老家奴,你說說,她怎麼會混在那群人當中?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如何會和朕的新科進士們打毬?這些事,朕明日就要知道。」

  後來,這場馬球賽以十二比三,青隊獲勝。

  賽事結束時,已近天明,高燭燒盡,東方天際將白未白。

  照料完各自的馬兒後,回到更衣小室前,阿倍仲麻呂在門口叫住井上恭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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