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護花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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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我-」看小春哭得驚天動地,祝晶再也說不下去了。她連忙蹲在地上,雙手環抱著自覺深受委屈、一心耍賴的丫頭。「對不起,小春,我只是不想耽誤妳……」

  「自以為是!」小春不平地罵道,不接受祝晶的溫情攻勢,但也沒拒絕她安慰的擁抱。

  「對,我自以為是,以為妳多少有點喜歡阿曉,想作媒想瘋了,才會叫他來提親。」她坦承自己的所作作為有多麼地惡質。

  小丫頭依然很怒。「妳為什麼聽不進我告訴過妳的?我不想嫁人,這輩子都不嫁-妳真的要聽進去啊,小公子,我是認真的!」

  至於為什麼不嫁?這問題她們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小春嘴上雖說她要一輩子跟在爹身邊照顧他,但祝晶心裡清楚,小春不嫁,是為了她。

  因為她不能嫁人-有誰會想娶一個短命的妻子?

  再說,她也不想讓人娶她沒幾年就成了鰥夫……像爹……一輩子都活在思念中,她多麼為他心酸!

  伸腿坐在地上,祝晶頭疼地看著小春。儘管她試著說服她,嫁了人,還是可以幫忙照顧爹啊,可是丫頭都不肯聽

  也許吧,她這多少算是在交代後事。

  可她怎能不替還如此年輕的妹妹著想?

  她二十二了,時間過得這麼快,好像才一瞬間,就過了一年又一年……

  去年她開始打定主意要說服小春嫁人。在她看來,並非只有破曉單方面對小春有意,既然兩人互有情立思,為何不乾脆在一起?

  她沒料到小春會抵抗得如此頑強。

  「丫頭,我們別吵架了……」她說服得好累。

  「……好啊,那妳答應我,以後再也不提這件事。」小春真的很固執。

  祝晶也想耍賴了。她索性雙手一放,仰躺在地上,看著廚房頂上那被山灰煙熏裡一的樑柱,記憶不禁回到了過去……

  「小春,妳還記得嗎?妳來家裡那年,我誤會妳是爹在外頭偷生的孩子,以為爹趁我不在,偷偷把妳帶回家,氣得想把妳趕出去。」

  「……記得。」小春悶悶地說。

  祝晶笑了笑。「後來我知道弄錯了,趕緊追出去找妳,怕妳已經不見了,結果妳還傻傻地坐在我家門坎上,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好醜喔。」

  「是啊。」小春還是很悶。她從小就很可憐呢。

  「妳一見到我追了出來,就笑了。我當時覺得好糗,可是都沒有承認。」

  「……」

  「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嗎?」祝晶不確定地說:「妳一直都追在我的身後……追得那樣跌跌撞撞……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個頭比我矮小的妳,卻總在我離開時幫我守著家?」

  「……」

  「我已經不大確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我希望妳真的是我親妹妹……」吞下哽咽,祝晶又笑著說:「丫頭,妳注意到沒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妳已經不再只是追在我身後,當個哭哭啼啼的小跟班了。我發現,當我轉過身時,雖然妳還在我的身後,可是妳不再哭泣了,反而那麼努力地在守護我,我覺得……」

  「不要說了!」小春搗起耳朵,用力地搖著頭。「不要說了,小公子!這輩子小春都不要離開妳!妳是我最重要的人。」

  「小春!」

  小春逃難似地跳起來,衝出廚房。

  在玄關處撞上了主子爺,她抬起頭,已是滿臉淚痕。

  主子爺溫柔地拍拍她的頭,小春嗚地一聲,用力抱住這個待她有如親生女兒的養父。

  「噓,不要哭,丫頭。」呂校書低聲地說。「爺帶妳去捉促織。」

  小春點點頭,仍然抱著她的主子爺。

  祝晶跟了上來,看見兩人手牽著手、互相扶持的背影,卻突然不敢上前,怕打擾了那份寧靜。

  背倚在廊柱上,她掩面欷歔。

  第十四章 譬如朝露(2)

  旬休日,井上恭彥換上深綠色的常服,坐在馬板車上,陪著呂祝晶去慈恩寺上香拜佛,順道探望玄防。

  離開慈恩寺後,駕車時,恭彥偷偷瞥了祝晶一眼,感覺她今天很煩躁,有點坐立不安,像是在為了什麼事情苦惱。

  先前在大殿拜佛時,她看著佛祖的塑像,喃喃低語,站在身旁的他雖然聽不清楚她到底在祈求什麼,然而她的煩惱是顯而易見的

  馬車繫上了鈴鐺,丁丁作響,透出歡快的節拍。

  祝晶卻長吁短歎,逼得恭彥駕車繞道,將馬板車駛離大街,避開雜杳的人群,彎進一條寧靜的曲弄裡。

  兩旁坊牆內各植了一排樺樹,樹木已老成林蔭,樹上有夏季的蟬鳴。

  馬板車驟然停下時,祝晶才猛轉過神。「咦-這是哪裡?」

  「妳終於醒過來啦?再心不在焉下去,說不定就要被我賣掉了。」恭彥調侃了一句。他們在一條不知名的小巷子裡。像這樣的曲弄,在長安城裡比比皆是,很多都沒有名字,通稱為無名巷。

  祝晶笑了出聲,但眼底仍有煩憂。

  恭彥放下韁繩,轉過頭面對著祝晶道:「到底怎麼了,祝晶?妳看起來心煩意亂,遇到了什麼麻煩嗎?」

  祝晶看了恭彥一眼,只一眼,她就投降了。

  她把小春不願嫁的事情告訴唯一能夠瞭解的朋友。

  「……小春只小我三歲,快二十了。記得嗎?我二十歲那年,阿倍見到我,也當我是個老姑娘了呢。再不嫁的話,會耽誤她的。」

  恭彥安靜地傾聽著,沒有提醒祝晶,如果小春還不滿二十,她都希望她能有個歸宿?何以她對自己卻竟如此嚴苛?她不也仍孑然一身?

  「我跟小春為這件事爭執很久了,她如果一直這麼固執,叫我怎麼能放心?」

  放心什麼?恭彥仍然沒有問。

  他看著祝晶煩惱的側臉,也跟著她煩惱起來。

  話到這裡,祝晶不再繼續說下去。她沒有解釋何以一定要小春出嫁,更沒有說明白真正令她煩憂的原因。

  這兩年她身體還算安康,沒有再像前年那樣,突然昏迷了十來天,嚇壞所有人。儘管呂校書與小春的說法如出一轍,默認了祝晶短壽的事,可他仍然不大願意相信,祝晶真的會活不過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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