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護花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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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一講到那個喜歡吃白飯的大飯桶,小春便覺得氣悶。「小公子妳故意的,對不對?」

  「呃,有嗎?」裝傻。

  「有。而且他今天不會來。」

  「喔,為什麼?;」小丫頭說得好肯定呢。

  小春篤定地告訴祝晶:「因為他每隔五天來一次,今天是第三天,他要後天才會來。」

  「喔。」把日子記得這麼清楚啊。祝晶掩著嘴偷笑。看來小丫頭還是很在意的啊。怕小春尷尬,祝晶也沒點破。

  晚飯時,呂校書在坊門關閉前回到家中用餐。

  祝晶在晚飯後拿出一對花鳥紋金手環送給小春,一塊天然的璞石和一雙織錦烏靴送給父親。

  兩人看著禮物時,勉強地擠出笑容。

  並非他們不珍惜祝晶的這份心意,而是因為他們都清楚,眼前那溫暖笑著的人,才是他們心中的珍寶。

  回來就好。小春想。

  平安就好。呂校書想。

  最重要的是,要長命百歲,一輩子相守,不要再分離。

  夏日的長安城,空氣乾燥到一有馬匹急馳過大街便會刮起塵土,漫揚街道。

  睽違七年,走了一趟西北絲路,又搭著海舶從海上絲路回到長安,這樣的冒險歷程怕是許多人一輩子也難以想像的吧。

  呂祝晶小時候曾經夢想過的事情,並沒有在一趟陸路和海上絲路的旅程裡徹底得到滿足。她喜歡在西北沙漠裡行旅觀星,也喜歡在草原上盡情奔馳,絲路上每天都有新鮮事,日子一點也不無聊。

  可回到了長安後,她發現,原來她也很愛能安穩地睡在堅固的屋簷底下,不用擔心突然刮起的沙漠風暴或在無盡瀚海中迷失方向。

  這樣清閒的日子,不知還有多久可過呢?

  安置了張竹床,翹著腿躺在自家後院的榆樹蔭下,她把玩著掛在頸項上的護身符,閒閒沒事做。

  花錦縫製的護身符上繡著幾個日本字,意思是「住吉神社」,供奉的神靈是日本人所信奉的大海守護神。

  搭乘波斯商舶自南海歸來時,航程意外地順利,僅僅一年半的時間便回到大唐,不知是否也有一點功勞是出於住吉大神的守護?

  這護身符,早年曾見過恭彥隨身帶在身上,不知道是誰送給他的呢?應該是很親近的人所送的吧。

  耳邊聽著小春一會兒哼著歌,一會兒又與來討飯吃的破曉鬥嘴,祝晶嘴角一直掛著閒適的微笑,星眸半睜半閉,直到廚房傳來一聲好大的聲響,狀似打破了碗盤的聲音,祝晶才猛然坐起。

  正遲疑著是否要到廚房去看看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前門便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祝晶改跑向自家大門。

  「來了來了。」她喘著氣喊道。

  可能是聽見了她的聲音,門外的人不再敲門,靜候在外。

  祝晶拉開大門,迎接著她的,是一抹好思念的笑容。

  正是井上恭彥。

  「腳傷好些了嗎?」他關切地問。

  「已經沒事了。」她輕鬆回答。

  「那跟我去看夕陽吧。」他坐在租來的板車上,朝祝晶遞出手。

  祝晶咧嘴一笑。「好啊。」

  關上大門,也沒跟家裡人交代去處,她將手放進恭彥手中,讓他將她拉上車。

  「駕!豐井上恭彥駕著馬車,往東方長街駛去。

  板車上堆放著一個小包袱,祝晶坐在恭彥身邊,好奇地抱著包袱。

  她側看著他的臉龐,發現他駕輕就熟地操控著韁繩,速度既不太慢,也不至於過快。忍不住回想起他剛到長安那年,要去慈恩寺看花,走在路上時,恭彥擔心她會被奔馳得太快的馬車撞到,一直拉著她靠往路邊,很窩心。

  沒去想恭彥怎會突然有興致拉著她去看夕日,也沒想他是不是還得在北裡當樂師,她只想,好歡喜見到他,能跟他在一起,不管去哪裡,心底都開懷。

  輕便板車奔馳在寬敞的橫街上,一路往長安城東的新昌坊而去。

  進入新昌坊,轉向坊內南街行進,街道開始進入平坦而漸漸拔高的坡地。

  樂游原這片在地勢平坦的長安城中突起的高地,是漢代長安的皇家苑囿,歷經千百年,在前朝時已成為一片廣大的墳地。前隋為了建造首都大興城,遷葬了原有的古墳,並在此地立寺,命名「靈感」,以超渡亡靈。

  現在這座寺廟已改名為「青龍寺」,是長安城中漢傳密宗的三大寺院之一,與大興善寺幾可齊名。

  駕車登上通往樂游原的道路,夾道林蔭有陣陣暮蟬爭鳴,晚風迎面吹來,令人無比舒爽。

  祝晶掩嘴笑著,身旁青年不時偏過頭看她嘴角昂揚的笑意。兩人一路上雖然沉默不語,心卻緊繫在一塊。

  不是長安人慣出遊的時節,近黃昏,樂游原上,人煙疏落。

  青龍寺晚鐘與陣陣炊煙迭蕩入風中。

  無車頂的輕便馬車停在一片廣闊平坦的古老高地上。

  兩人都沒下車的念頭,就坐在板車上,居高臨下,眺望古原下籠罩在橙黃夕昭一中的長安街景。

  天色晴朗,廣闊晴天只有淡抹微雲追聚在落日處。

  數點鴉影掠過天際,徐徐涼風拂動掙出束髻的髮絲。

  無限美好的黃昏夕陽,透出光暖餘暉暖照著祝晶的心。

  禁鼓將鳴,一日將過,眼前美景卻使她無暇去想自己還剩下多少年壽,目不暇給只專注品味此時此刻的這一份感動。

  一會兒,身邊青年下了車,自他帶來的包袱中取出一瓶酒。

  對夕日長聲吟嘯後,他以酒酹地,朗聲清吟:「昔我逐日走,欲窮天盡頭,樂游古原上,獨我心懷憂;今我逐日來,此心喜忘愁,遊子歸故里,應不復遠遊?」

  七年的思念,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表達,只好以詩表情。

  祝晶笑著走到他身邊,與他看望同一個方向,清聲和韻:「昔我欲遠遊,一意覽荒陬,瀚海棲蜃樓,明月照沙丘;身在拂菻海,天涯似中州,相思不辭遠,方寸記溫柔。」

  青年回過身來,看著沐浴在夕暉中的呂祝晶,驀地眼眶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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