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顯然還成了一名樂師。在他離開長安的這七年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祝晶疑惑地看著井上恭彥,期盼著他的答案。
恭彥正要回答,但阿國似不甘寂寞,早已走近他身邊,雪白的玉臂搭挽住他的肩,親暱地道:「我很不願意打擾你跟朋友敘舊,可是我真的需要你,彥。」
彥?祝晶瞇起眼,不假思索地,緊緊抱住恭彥的手臂,儼然有如護衛自己屬地的領主一般,不許他人染指。
阿國揚起紅唇,走向祝晶,以搽著鮮紅蒼丹的玉指抬起祝晶驕傲的下巴。「唉,這位公子,你的反應真有趣。若不是我知道你是彥在多年前結識的朋友,可能會以為你是在吃醋呢。」
一瞬間,祝晶的表情僵住,正想開口反駁,但恭彥無奈笑道:「阿國,不要捉弄人了。妳明知道祝晶是我好友,我相信妳也看得出來她是個女孩子,不要說那種會讓人誤解的話。」
「誤解?我只是直話直說啊。而且她一身男裝出現在北裡,雖然看起來是有點嬌,可我也不是沒見過嬌滴滴的男人呢。」說笑問,纖指又輕薄了祝晶嫩頰一下。「假如妳是男人,多好啊,我就喜歡妳這型的。唉,怎麼偏偏是個女人呢-」
這回,輪到恭彥將祝晶藏在身後了。「唉,阿國,妳……」
「這麼碰不得?」阿國假意惱道:「算了,反正我對你也沒別的期望,你欠我的情,快還清就是。」
恭彥遲疑。「可祝晶!」
「讓她等。」
恭彥不想讓祝晶等。他們已經這麼多年沒見面可疑。好可疑……祝晶來回看了恭彥與阿國。這認知,使她下意識蹙起了眉。
「很抱歉,祝晶,恐怕我得去幫阿國。妳在這裡等我一下,好嗎?別走出去。外頭人太多、太雜,不安全。」祝晶有很多話想問,但恭彥顯然急著和阿國離開。她只好點頭。恭彥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讓她安心,又道:「我會盡快回來。」
祝晶本想叫住他,不想讓他走,可最終還是只能看著阿國將恭彥帶走。
隱約知道這事必有內情,恭彥不是那種喜歡流連花叢的男子,可,他們有七年沒見面了,會不會,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他?
不得不承認,阿國十分美麗,歌藝也確實超絕。像這樣的一名女子,固然出身風塵,但不少文人雅士,甚至達官貴人,都會樂於結交這樣一名花魁娘子。
她有眼睛,耳朵也沒有問題。她看得出來,恭彥真的和阿國非常熟稔。
過去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恭彥可能會喜歡上某個女子,甚至……娶妻成家。她沒想那麼遠。可現在,這樣的可能性,卻教她心煩意亂起來。她坐不住,腳又疼,乾脆仰躺在石桌上,看著攀上中天的皎潔明月。
隱約地,呂祝晶瞭解到,儘管恭彥還是記憶中的恭彥,但有些事情還是有所改變了。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這帶著種種可能性的變化。
長大了,是嗎?
這七年來,她有好多事情想跟恭彥分享;也想知道,在長安的恭彥,都做了些什麼事?有些焦急的想要填滿七年時間的空白,可理智的那個自己,卻又很清楚這恐怕不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
畢竟有七年沒見了,儘管曾是要好的朋友,但也許,他們必須再一次重新認識對方。一如當年,她第一次遇見他……
回到小院時,已經過半夜了。相較於小院鬧中取靜,院外歌舞正盛,胱籌交錯,正是北裡夜晚的高潮。
井上恭彥站在石桌前,看著蜷身睡著的呂祝晶,不禁失笑。
總是這樣。
他忽然意識到,祝晶總是帶給他許許多多的意料之外。甚至包括他其實是個她。說不震驚、訝異,是騙人的。他還在適應這個事實。礙於夜禁,不能出坊送祝晶回家,又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在這裡。
阿國是朋友,但這裡畢竟是風月之地。呂祝晶是個官家小姐,仍有一定的道德顧慮,不適宜待在這裡。
恭彥輕巧地抱起她時,祝晶曾短暫地掀開眼眸,瞧見是他,便安心地再度闔眼睡去,整個人放鬆地偎向他胸懷。
恭彥不禁歎氣,沒想到甚至是這麼單純的碰觸,都使他心跳紊亂。
祝晶是男是女,在他而言確實是個大問題,畢竟他們都不是孩子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進自己暫時棲身的乾淨廂房,抱她上床,梳開她凌亂的髮髻。猶豫了半晌,脫去她腳上的短靴,最後,再為她蓋上薄被。
她睡得香甜,全然不知設防。他坐在床邊看了她許久,一方面欣喜她的歸來,一方面又因她的真實性別而深感煩惱。
他不知道為什麼呂大人要將祝晶當成男孩子來養育,擺在眼前的事實是,要他再將祝晶視為同性好友來看待,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以後,怎麼辦才好呢?他心底完全沒有個底,只能睜眼看著幸運入眠的呂祝晶,知道自己今晚大概無法成眠了。這些年來,對呂祝晶的思念與關切,讓井上恭彥心底結上一層憂慮。心底有種特殊的感覺逐漸甦醒,他已隱約察覺自身的情意……
〈故事未完,精采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