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她曾好奇他為何會選擇做這樣一個危險的工作,可在經過這幾天的遭遇之後,她開始瞭解他是為什麼。
因為這世上總是有運氣不好的人,像他的兄弟,像她,需要他的幫忙,而他無法假裝沒看到。
輕觸著他臉上的瘀青,他身上那些傷疤,小滿心疼的悄聲問。
「你都不會累嗎?」
他黑瞳一暖,仍帶笑。
「會啊。」他歪著腦袋,瞧著她,笑著說:「但很值得。」
一顆心,微微的震顫著。
無法自已的,她傾身親吻他,微笑貼著他的唇說。「耿念棠,你是個傻瓜。」
她的結論,讓他又笑,伸出雙手,抱著她一起躺下,用手指梳開她的發。
「我累了,陪我躺一下。」
小滿不知他說真的還是假的,可她沒有抗議。
遠處的電鑽聲,不知何時停了,整個世界感覺起來好安靜,只有水聲輕輕,只有他規律的心跳在響。
外面不知是不是下雨了,水晶反射的光線暗淡了下來,但仍有粼粼的波光映照著牆上的壁畫、浮雕。
她伸手覆在他心口上,下一秒,就閉上了眼,進入夢鄉。
第15章(1)
他照顧著她。
在她絞盡腦汁,拼了命的想從這座神殿裡找出下一座神殿的座標時,他替她弄來食物,清洗衣物,幫她換藥,提醒她吃飯睡覺。
那讓她可以專心的面對尋找座標線索。
這神殿很大,除了主殿這裡,十二座石橋通往十二條通道,除了兩人進來的那一條通往那完全被掩埋的大門,每一條通道的盡頭都有著不同的房間,房間裡描繪刻畫著不同的壁畫與浮雕。
有些房間裡就只是人,記述著曾經發生的過往,有些房間畫著不知存在於哪裡的地形山川。
有個房間裡畫滿了各種不同的植物,另一個房間裡全畫著動物,還有個房間裡畫著人獸合一的幻獸,鳥頭人身、人首蛇身、人面獅身、九尾妖狐、狼人,各式各樣神話鬼怪傳說中,她聽過看過的原始形態神體都在其中。
她甚至看到一對很像拉瑪蘇和阿帕莎蘇的浮雕。
這些幻獸都有部分人形,在那個房間裡,聚在一起,談天說笑。
當然,那纏繞之蛇也在其中,用它巨大的身體,圍繞著所有神體,咬著它自己的尾巴,神情平靜的閉著它的雙眼。
就像所有存在其他房間裡的巨蛇一樣。
它是個守護者。
她無法不這麼認為,就因為如此,更難以忍受像史卡利那樣的人利用它的形象做那麼可怕的事。
她檢查了每一個房間,廢寢忘食的拍照、記錄,抄寫,若不是他總是會出現,把她扛到主殿吃飯睡覺,她真的沒辦法讓自己離開那些房間。
有一天,他再次把她扛回主殿,和她吃飯時,突然開口和她說。
「你知道,當地的卡達族稱它烏盧魯。」「什麼?」
「那顆石頭啊。」他指指那顆被刻畫在地上的巨大紅色岩石,「烏盧魯,意思也是人。」
他頓了一下,問:「你怎麼知道阿美族的族語中,邦查是人的意思?我以為你小時候住桃園。」
她瞅了他一眼,好氣又好笑的說:「你還說你沒調查過我?」
「不是我查的,是阿震哥。」他一推二五六,笑道:「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好嗎?一想到之後要是被你發現,我就一個頭兩個大,真是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
他那委屈的模樣,讓小滿又笑,才道:「我爸媽過世時,我才三歲,我是外婆帶大的。我外婆有個好朋友,是個阿美族人,外婆若有事出門就會請巴奈來照顧我,巴奈為了生活才離開東部到桃園工作,她很會說故事,還教我說了一些阿美族話,現在想起來,可能因為這樣,我才開始對各種不同的語言和歷
史產生了興趣。後來高中時,有個機會能到美國當交換學生,我本來不想去的,我們沒什麼錢,我又怕外婆年紀大身體不好,誰知外婆一聲不吭把田地賣了,還幫我打包了行李,拿了一筆錢給我,說她要退休養老,要我快去美國唸書,之後要記得賺大錢回來養她……」
說到這,她頓了一頓,有些微硬。
「結果她早就生病了,是癌症。每次打電話回去,她和巴奈一人一句把事情說得天花亂墜,上星期她們去了墾丁,這星期要去阿里山,下星期還要去綠島,在火車上非但有帥阿公來搭訕,路上還有超好心的小鮮肉幫忙提行李,我傻傻的還真以為她的退休生活過得多開心,等我發現不對,坐飛機趕回去時,只來得及陪她最後半個月……」
他伸出手,將她拉到懷裡,撫著她的背,親著她的小腦袋瓜。
「你才不傻,是你外婆和巴奈太聰明了。而且,你外婆要是和你一樣這麼性感可愛,是我也要上前搭論。」
這話,讓她破涕為笑。
「我才不性感。」
「哈,你性感得要命好嗎?」他笑著道:「我在巴格達的街上,一眼就看到你,根本活脫脫的小肉彈。」
「你胡說什麼啊?」她小臉暴紅,「我當時全身都包起來了耶。」
他翻著白眼說:「拜託,風一吹,那袍子都貼身上了。你裡面還只穿短褲耶,每次你走路時,那沒綁好的袍子就會掀起來,我都能看到你的大腿和露出來的半截小屁股好不好?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哪個不撞,偏偏撞到你身上?」她傻眼看著他,面紅耳赤的抗議道:「我的短褲才沒那麼短!」「白色的亞麻短褲太薄了,會透光啊。」他無恥的挑眉笑著說。
她倒抽一口氣,這才知道為何她那時走在路上,總是會有一堆人盯著她看。
小滿瞬間羞得無地自容,掩面呻吟出聲,他卻只是抱著她笑,道:「放心,後來我就幫你把袍子綁好了,那麼美的腿,曬傷就太可惜啦。」
聞言,她好氣又好笑的伸手拍他兩下,卻還是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