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秒,她搞不清楚狀況,只覺得頭和肩膀都超痛。
她扶著疼痛的額頭,困惑的爬坐起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這張床還被擺放在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房間裡唯一的光源是她頭頂上的吸頂燈。
然後,她才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一切。
該死,她被海恩教授綁架了。
而且有人在她脖子上打了一針。
她伸手觸摸被打針的地方,只摸到一個小小的點,那裡還有點痛,但不是什麼大問題,她倒地時撞到的頭和肩膀痛多了,她輕觸疼痛的地方,臉孔瞬間扭曲了起來。
可惡,八成已經瘀青了。
要不是因為穿著大白羽絨衣,她應該會傷得更嚴重。
她的眼鏡也被撞歪了,她將它從臉上取下來,將歪掉的支架盡量扳回去,她沒在房間裡看到她的行李,那表示她只剩下這支眼鏡可以用了。
她小心的將眼鏡調整好,擦掉眼鏡上的葬污再戴回去。
這房間很冷,她能看見自己呼出的熱氣都成了一股股白煙。
當她試圖下床時,差點踩到一個給病人用的塑膠盆。
不會吧?這不會是她想的那個——
她瞪著那東西,幾乎在同時,有人打開了門。
小滿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看去,只見一顆球被扔了進來,當它落地,滾了兩滾,她才意識到那不是球,是一顆頭。
海恩教授的頭。
棕色的頭髮黏在他蒼白的皮膚上,黏糊糊的血從他被砍斷的脖子流了出來。
她以為自己會昏倒或吐出來,但她嚇傻了,有那麼一秒,她的腦袋呈現當機狀態,只能呆瞪著海恩教授那雙如死魚一般蒙上一層白膜的眼、黯淡發青的嘴,還有沾黏著血的頭髮。
尖叫硬在喉嚨,她完全無法動彈,不能呼吸。
「把下一個座標找出來。」站在門外的男人,手上抓著一塊染滿了血的布,道:「否則這就是你的下場。」
她瞪大了眼,茫然的看著那穿著黑色西裝,頭頂微禿,雙頰凹陷,長得像個骷髏的傢伙,啞聲問。
「什……什麼座標?」
「神殿的座標。」骷髏男伸出食指,陰沉的指著地上的頭顱:「你幫他找出的那些神殿。」
「我沒有,我——」
她驚慌開口辯駁,話到一半,才突然領悟過來。
老天,她真的有。
她從那些海恩給的文件資料中,辨認出了一些數字,她覺得那像是經緯度,她把那些數字和假設給了他,但教授之前都和她說那些地方沒有東西。那是因為那些神殿可以阻播電子訊號!
海恩歇斯底里的咆哮猛地冒了出來,讓她臉色一白。
即便之前海恩一直說不可能,但顯然那些真的是經緯度,而且海恩用她給的數字,找到了那些神殿。
難怪他雖然一直說那不是經緯度,卻還是會在每次寄資料給她時,不斷追問她其他的數字組合。難怪他每次都不肯用網路作業,堅持用紙本文件寄來寄去的。他騙了她,他怕被人發現她所發現的事。
他知道那裡有東西,他找到了那些神殿。
骷髏男露出嚇人的微笑,道:「看來你想起來了,很好。現在找到下一座,澳洲的那一座。」
她瞪著他,強迫自己運轉遲頓的腦袋,想起那組殘缺的數字,還有它為什麼殘缺的原因。
看著那個可怕的男人,她嘴唇發麻的啞聲道:「可是那一塊石雕,教授給我的那幅阿波菲斯的圖騰是毀損的——」
他臉一寒,冷聲道:「那不是我的問題,找出正確的座標,或者你也可以永遠留在這裡和海恩教授作伴。」
語畢,他猛地關上了鐵門。
她瞪著緊閉的門,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嘿!嘿!」她衝到門邊,敲打著鐵門:「如果你要我找到座標,你必須給我更多資料——」
鐵門上頭的小鐵片刷地被人拉開。
她嚇了一跳,飛快往後退閃,卻因為踩到地上的血跡滑了一跤,再次痛摔在地,只差那麼一點點,她就要摔在海恩教授的腦袋上了,她抬起頭時,看見他近在眼前,她甚至能看見他嘴唇上乾裂的紋路和死不瞑目的雙眼,她驚恐的倒抽口氣,手忙腳亂的往旁爬退,幾乎在同時,她聽見骷髏男的聲音。
「所有你需要的資料,都在桌上那台電腦裡。」
她抬頭再看,才發現那小鐵片是扇小窗,骷髏男用那雙冷漠的眼,隔著厚厚的鐵門,從那小窗外看著她。
「你有二十四小時。」
說完,他刷地關上了小鐵窗。
「我還需要紙和筆!」她瞪著那扇緊閉的鐵門喊著。
他沒有理她。
「嘿!我需要紙筆!」
小滿上前用力再拍鐵門大喊著,卻只聽到離去的腳步聲。
她站在門邊喘氣、發抖,有那麼一會兒,她不敢回頭,不敢轉身,不想面對這荒謬又恐怖的一切,然後她想起那人說的時間限制。
二十四小時。
她只有二十四小時找到那個座標。
一瞬間,她有點想吐,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知道那些規律,那些圖騰都有屬於自己的規律和模式,她可以的,這就像解謎一樣,她做過很多次了,最近的一次她花了三個月就解開了。
可惡!該死!
這真是一點幫助也沒有。
她抖得更厲害,驚慌與恐懼讓淚水幾乎就要奪眶,然後它們真的奪眶了,她無法控制的淚流滿面。
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她想……她想再看到他……
阿棠。
耿念棠。
他像陽光般燦爛的笑臉在眼前浮現,莫名的讓她鎮定了下來。
她吸氣、再吸氣,努力告訴自己。
她可以的,她可以從其他的圖騰裡找出規律來。
小滿用手背抹去淚水,強迫自己轉身,看著這個灰色的房間,這個房間的牆面沒有上漆,就只是單純的水泥,一個只夠她的頭通過的通風扇在床邊角落的牆面上方抽著風。
海恩教授的腦袋仍在地上,像死魚一樣的睜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