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找上我?男女七歲不同席,我都十四了,不宜與男子同行。」什麼表哥表妹的,太俗套了,表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解冰雲挑了挑眉。「用一根棍子導致馬車翻覆的人,應該不會在意那些繁文縟節的規矩。」
「你在車上?」周靜秋訝然。
他撩開衣袖,露出前臂上長達三寸的傷口。「木刺從這兒劃過,若非我閃得快,你看到的會是少了一隻眼睛的我。」她繃著臉,「你想興師問罪?」又一個小肚雞腸的男人。
「不,我是誇你幹得好,以後再遇上嘴巴不乾不淨的人調戲女子,你便狠狠的回擊,不必有所顧慮。」雖說受了池魚之殃,但他不得不承認,此女聰慧,善用計謀,也沉得住氣,以不變應萬變,巧施手法便讓他們這幾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吃了悶虧。
「喂!誰嘴巴不乾不淨,我是見妹妹可愛大方才特別對她親切,調戲什麼的全是誤會,我對人向來是真心一片。」夜華玉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不平地道。
太不仗義了,背著他將他踩在泥裡,什麼兄弟嘛!
「你逼車。」周靜秋瞋他一眼,這人的臉皮真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遇到牛妖還能牟兩聲。
夜華玉臉上訕色一閃而過。「是路小車大,我也沒轍是不是,要不我送輛馬車給你,當是賠罪。」
「不必,我家大娘很好,我喜歡驢子。」有點脾氣又彆扭,老愛使小性子,她家驢子通人性。
「哎呀!有福不會享的傻子,驢子有馬跑得快嗎?馬車坐起來也比非車舒適,還能躺著睡、趴著看書,紅泥小火爐一擺能燒水泡茶。」沒過過好日子的小姑娘,令人心疼呦!
「人各有志,我最遠只到城外的山上,要馬幹什麼?而且我家的院子也放不下一輛馬車。」小小的二進院不到兩畝大,分成前院和後院,前院養雞,蓋了間驢捨,後院種菜,一整年都吃得到,隨季節變化換菜種。
「噴!你家這麼小呀,要不要哥哥給你換一座五進院的大宅子?」連馬車都放不下去的屋子有多寒酸,委屈她了。
「你忘了你正在幹什麼嗎?」隨口一句允諾,別人若當真了,他只能捶胸頓足了。
「幹什麼?」夜華玉就不信他能迷倒京城的女人,卻唯獨小姑娘無動於衷,他媚眼一拋,風情無限。
「逃難。」解冰雲不介意做捅刀的人。
夜華玉一聽,人頓時萎了三分。「你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一再的提醒我,我過得快活你悲憤呀?」
「我只是想指醒你,你身上的銀兩買不起五進院的宅子。」他只能空口說白話,履行不了。
「那你先借我。」男人不能沒面子,打腫臉也要充胖子。
「我沒錢。」一個知縣一年不到百兩的俸祿,他哪來的銀子供他揮霍,自家門前雪自家掃。
「你敢說你沒銀子?我明明看見你娘塞了一迭銀票給你。」偏心偏到沒邊了,也不想想他也缺銀子。
解冰雲推開他勾頸的手。「既然是我娘給我的銀票,怎麼能借你?身為兒子的孝心是時時惦記母親的恩惠。」
「你……你真陰險,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哎喲!妹妹,你要去哪裡,等等哥哥我……」還是這個好玩點,粉糰子似的小姑娘,教人一見就歡喜,想掐掐她、揉揉她。
想趁機溜走的周靜秋沒成功,她彎下腰拍拍裙上瞧不見的塵土。「你們不打上一架嗎?我正淮備買包瓜子,邊嗑邊看戲,看誰的血吐得又快又遠。」
「你……你說話用不著這麼毒吧!」還打到吐血,又不是有什麼深仇大很,他們也就練練嘴功而已。
「不廝殺了嗎?」周靜秋一臉惋惜。
「本來就沒有那回事,我和解大人感情好得像親兄弟,動手動腳非君子所為。」小姑娘心地不好,慫恿人自相殘殺。
她頗為失望的歎了口氣。「我是仵作,最喜歡屍體了,要是你們之間死一個,我就能驗屍了。」明明已是春曖花開的季節,天氣一天一天的熱起來,解冰雲和夜華玉卻莫名感到一陣寒意拂面。
為什麼她那嬌嫩的嗓音聽來彷彿是返老還童的四百歲老婦,頂著嫩生生的面皮說著令人寒毛直豎的話,那背脊呀,是涼的,一顆顆小疙瘩如春筍般冒出來。
「秋兒,你在這裡幹什麼?」一聽見低沉沙啞的喊聲,周靜秋少有表情的臉上頓時漾開一朵教人心弦一動的芙蓉笑靨。
「爹。」
「衙門有屍讓你驗?」本想板著臉擺出父親威儀的周康生,一見女兒朝他飛奔而來,立即沒骨氣地笑開了。
「不是驗屍,解大人讓我來說說先前那具男屍,看是生前落水,還是死後拋屍。」兩者死法大不相同。
「說完了嗎?」周康生目露柔光的看著女兒。
「嗯,說到無話可說了。」這兩人的心態不太純正,見她年幼可欺便起了逗弄之心。
唉……小姑娘,無話可說不是這麼用的呀!夜華玉瞟瞭解冰雲一眼,見他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他內心是萬馬奔騰,蹄踐落花揚。
「沒事就回家了,夕奴肯定煮好飯菜在等著我們了。」周康生寵溺地笑道。
「好。」周靜秋螓首輕點。
「大人、夜先生,我們先走了,家裡有人等著呢!」周康生牽著女兒,向兩人告辭。
第三章 厚臉皮大爺來蹭飯(2)
夜華玉心裡感觸好深,有人等著,多好,他家只有一頭母老虎似的長公主娘,整天逼著他成親,還把女人脫光了丟到他床上,讓他趕緊生個小孫子。
夜華玉再一次看向解冰雲,以為他和自己一樣,聽了這句話會有觸動,想起京城裡的雙親,沒想到他看的是周家父女倆親熱交握的手,一隻深黝色的粗掌,一隻柔白小手,意外的和諧,這是無須隱藏的父女親情。
驀地,解冰雲動了,他眉兒彎彎,笑臉迎人,「周仵作,可否上門叨擾一頓便飯?你也曉得我們剛到萊陽縣衙,很多事還是一團亂,廚房裡連個掌廚的人也沒有,人生地不熟的,我們也不曉得上哪兒找個能入口的餐館。」不會吧,居然還要來蹭飯,他們的臉皮到底有多厚呀?周靜秋開始擔心飯夠不夠他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