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大人這一招用得奇呀!教人措手不及,即使心裡有幾分不情願也得吞下肚,笑臉相迎。
周靜秋蛾眉一蹙,「他這麼大費周張,爹你拒得了嗎?」這也太張揚了,她周家才多大的地兒,全騰出來擺聘禮也擱不下,解冰雲這是給她充場面還是打臉?
面上已有皺紋的周康生慨然一歎。「拒不了。」
「拒不了就收下,他擺明了不讓我們往回送,官大勢就大,我們鬥不過就等著看,他還有後招。」真要嫁了嗎?她這心七上八下的,總覺得太倉促了,沒有一絲新嫁娘的期待和旖旎。
「真給收了?」周康生拿不定主意,不安的搓著手。
「不收還能扔了不成?」在這時候周靜秋還能笑得出來,柳眉彎彎,綴著編貝白牙,竟也有幾分女子的妍麗和嬌美。
她的五官很美,杏眼如秋水,熠熠生輝,瑤鼻尖挺,透著秀氣,櫻桃紅唇潤澤豐美,像等人採擷,曬不黑的珍珠白膚色有著玉的光譯,柔嫩光滑。
沒有女人不愛美,周靜秋亦然。
只是她不愛妝扮,案面朝天,黑網般的烏絲簡單的一挽,以一根木簪固定,幾綹細發垂落兩頰,天然去雕飾,麗質自天成,無須上粉點唇也能看出她由內而外散發的氣韻。
「可是咱們真能允了親嗎?那是知縣大人呀!爹怕你受了委屈。」一入了門就成了官夫人,女兒性子冷,不喜與人打交道,日後免不了要吃虧。
做父母的為兒女總有操不完的心,小時怕養不大,天天摸著才安心,大了憂婚嫁,嫁妝夠不夠,聘禮足不足,一旦成了家,又有新的煩惱,幾時才能抱到孫。
周康生的心情便是如此,既想女兒嫁得好,又唯恐高枝不好棲,當媳婦規矩多,不如做姑娘自在。
「他既然敢娶,我為什麼不敢嫁?要是哪一天他對我不好了,夫若無情我便休,一紙和離書各分東西,爹還不收留我嗎?」周靜秋眼一眨的裝可憐,好似真成了無家可歸的棄婦。
「秋兒……」唉,真捨不得女兒嫁人。
「哎喲!我的姑奶奶,還沒成親就想休夫,你也太大膽了,咱們知縣大人可是一等一的好夫婿,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你別佔著茅坑嫌屎臭。」哎喲喂呀!夜華玉猛地一陣肚子疼,笑得,在京城香噴噴的搶手貨,到了萊陽連驗屍的都嫌棄。
現世報呀!教他挑,挑來挑去挑刁了眼,這下挑上個女仵作,他大概要天天裝屍體她才會多看他兩眼。
他走在最後頭,等送完了聘禮才現身,穿著一身紅得俗氣的大紅蟒袍,話像個新郎官,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今日是他來迎親。
「茅坑不臭你嘴臭,我倒是想問問,今日的大排場是誰安排的?這聘禮也太多了。」這已經不是給人爭臉了,而是招賊惦記,他們家也就夕奴會點功夫,其它人是有多遠閃多遠,刀劍無眼。
夜華玉得意洋洋,嘴角上揚。「是我準備的,怎樣,還滿意吧?我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小雲兒給的十萬兩銀票給花光,快誇誇爺,辦事能力不在話下。」他好歹也做了一件正經事。
「十萬兩?!」周家父女為之咋舌。
「沒辦法,你們家太窮了,配不上玉樹臨風、風姿卓爾的解老五,只好在門面上添點光彩,勉勉強強湊成對。」解冰雲的眼睛肯定出了問題,多少高門千金對他傾心,他卻對摸屍休的情有獨鍾。
被說家裡太窮,周康生愧疚的看了看女兒,為沒給她一個好出身感到抱歉。
周靜秋只是淡然一笑,不以為意地回父親一個安撫的眼神,家裡並不窮,窮的是人心,她有個疼她的父親,乖巧聽話的弟弟,小敢雖然淘氣,卻是重情的孩子,夕奴煮了一手好菜,讓她每天都吃得滿嘴油,她覺得自己再富足不過。
「嫌窮就別攀親,夜先生,你似乎不太看好,要不你和大人說一聲,就說這門親事門不當戶不對,我們窮門貧戶的,不敢褻瀆神壇上的知縣大人。」神是用來膜拜的,而非走入人群與百姓打成一片,自降神格。
夜華玉一聽,整個人驚恐的彈了一下,適才不可一世的神氣成了見了貓的老鼠,有洞他一定鑽。
「別別別,你別害我,聘禮都抬進門了,此親也算結定了,你沒有反悔的機會,去去去,關起門來繡嫁衣,別再假小子的四處跑。」為人娘婦要學點規矩,不然入門後怎麼伺候夫婿和公婆。
「是你說我們配不上的,我和我爹不高攀了還不成,神是你,鬼也是你,我們裡外不是人。」誰說高門好攀,處處是陷阱,他們這種吃飽就不愁的小戶人家,怎麼扛得住?
「是呀!我們踏踏實實的干話,憑雙手養活老小,真要和知縣大人這樣的天人結親,著實惶恐得很,你和知縣大人說說,這門親咱們不結了,成嗎?」周康生實在感到不妥,女兒那性子和知縣大人相處得了嗎?
被個小姑娘用話拿住,夜華玉的心裡已經堵得慌了,沒想到女兒是刺頭,父親成了石頭,堂堂的知縣大人上門求親,沒給好臉色也就算了,居然還一臉為難,左一句右一句的推托,搞得好像縣太爺強搶民女,他們能攀上安國公府是撞大運,多少人求都求不到。
雖然吉凶難卜,可有老五那護犢子護著,遇凶化吉,否極泰來,他真要護著一個人時,就不會讓他有事。
「收收收……把你們的話收回去,我當沒聽見,我只是送聘禮的,不管你們兩家結不結親,你們有話自個兒去跟知縣大人說,恕不傳話。」當他傻了呀,吃力不討好的事誰肯做,說不定還會被倒打一耙。
「可這聘禮太多,屋子放不下。」周康生苦惱著,他連動一下都怕撞到一旁半人高的青花窄頸繪鳥獸花瓶。
「自個兒想辦法。」他看起來像飽學之士嗎?下巴一努,鼻樑一摸便想出解決之道,他只是來混日子的假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