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張權回來了。」
下人的話令薛世英回過神來,張權亦是南宮易的心腹,始終追隨左右,這個時候回來……薛世英連忙說道:「立刻讓他進來。」
張權一身髒污,看上去有些狼狽,薛世英厭惡的皺了下眉:「你這是怎麼回事?城主人呢?」
張權雙膝一跪,想起在驛站梁王拿著大刀直接將南宮易腰斬的情景,讓他直到這會兒還發著抖:「城主——城主死了……」
薛世英的神情大變:「你說什麼?!」
南宮一門雖現敗象,但終歸還有南宮易可以扛著,而現在他死了……即便南宮家還有南宮定弘可以接任,但南宮定弘精神有異,只怕也無法服人。
「說清楚!」薛世英不能克制心頭激動的起身,尖聲嚷道:「到底怎麼回事?」
「城主死了,被梁王殺了。」張權一臉蒼白。
薛世英聞言像是失了所有力氣,木然的坐回椅上。梁王?!
「為什麼?」
「這次上貢朝廷的馬,聖上已發話全賞給梁王,梁王心喜之餘,乾脆前來看馬,怎知馬匹莫名亡故,趕到城主暫宿的驛站問罪。城主原打定主意讓那些無能的大夫出面頂罪,沒料到梁王聽了城主的話,沒怪罪那些大夫,反而將城主給吊掛在驛站外的大樹上,足足三日,直到……」
「直到什麼?」薛世英心焦的追問:「快說!」
「直到少主出現,幾句交談,梁王竟親自了結城主性命……」
「少主?!」薛世英愣愣的重複一次,她當然心知張權口中所言的少主不是南宮定弘,能讓張權懼怕至此的人,她的心咯登一沉:「南宮旭日?他沒死?!」
張權點頭,他始終混在南宮易帶去的一群大夫之中,暗中注意著動靜,在清晨微亮的天光中,看到南宮旭曰時,他也以為自己看見了鬼魅。
他是南宮易的心腹,替他做過的骯髒事不少,當初還是他與南宮明兩人,趁黑扛著南宮旭日的屍首丟到城外亂葬崗去的。
「少主真的沒死。」張權抖著聲音說道:「他眼睜睜看著梁王殺了城主,連出個聲阻止都沒有。」
「這個喪心病狂的東西!」薛世英這下真的怕了。
嫁入南宮家時,她沒將那個總愛端著架子裝賢淑的正妻放在眼裡,但卻對當時當家作主的南宮碩和其最疼愛的孫子南宮旭日多有顧忌。
當初她用計激得不擅騎射的正妻上馬,最後墜馬而亡,此事她能說是意外,安然脫身,在南宮碩因風寒臥床休養時,在他的湯藥中下毒,讓他暴斃而亡,她也全身而退,但獨獨對付不了南宮旭日。她早就看不慣他自以為是的高傲,每每看著他清冷的雙眼,她會自卑自己的出身,有他在,她的兒子就一輩子出不了頭。為了出一口怨氣,關著他的那幾年,她也沒有放過他,三天兩頭對他灌迷藥,拳打腳踢,讓他生不如死。
育馬一成,南宮旭日沒了利用價值,南宮易心狠的毒殺親子,她還親送毒酒,逼得他喝下。原以為此生徹底擺脫了那雙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眼眸,沒料到他沒死,而他若沒死,只要將她的所作所為全盤托出,她就完了。
她用力的握緊發抖的手,現在不是驚慌害怕的時候。
讓下人繼續忙著準備迎接梁王,自己帶著貼身婢女走回內堂。
「收拾細軟,衣服什麼的都不用,就拿貴重的東西,還有讓人把馬廄的馬全帶出來。」薛世英叫來幾個信得過的下人,飛快的吩咐:「能備多少輛馬車就備多少輛,離開南宮府。」
「可是,夫人——」
「不要廢話,快。」薛世英拿出庫房的鑰匙,南宮家數代累積下來的家產不少,雖說到了南宮易的手裡短短幾年就花了許多,但底蘊雄厚,她可不指望殺了南宮易的梁王上南宮家會放過自己,說不準梁王已與南宮旭日連成一氣了。
收拾好細軟,帶著十幾個奴婢,到南宮定弘的房裡,直接要將人給帶走,卻沒料到人竟不在房內。
「少主人呢?」薛世英瞪著眼,看著南宮定弘房裡的奴婢。
「方纔扶柳帶著少主出去了。」
聽到扶柳的名字,薛世英一陣氣惱,南宮易心狠手辣但就是對這個小賤人網開一面,當初她就不該留她。「去了哪裡?」
「看方向似乎是祠堂。」
薛世英一愣,女子一生只有在嫁入夫家之時能入祠堂祭拜,之後至死都不得再踏入祠堂。她入南宮家時是個妾,自然沒身份入內,南宮碩死後,她雖被扶正,卻因南宮旭日一句話,硬是被免了這規矩,不過她也不是沒踏入祠堂過,但也僅此一次一送來南宮易給南宮旭日的毒酒。
她定下心神,急急趕到祠堂,看到扶柳一個人在外頭,不安的走動著,她趕緊上前,扶柳還來不及說話,她便揚起手給了她一巴掌。
扶柳的臉上一疼,連忙跪了下來:「夫人饒命。」
「混帳東西,少爺呢?」
「少爺方才像是發狂似的衝進祠堂,奴婢怎麼也攔不住,也不敢貿然進門。」
薛世英一惱,就要進去把人給帶出來。
「夫人,祠堂莊嚴,您——」
「閉嘴!」薛世英這會兒什麼都不管不顧,她得趕在梁王到來前離去,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保住性命為要。「全部進去,把少主給捉出來。」
幾個奴才面面相覷,這裡向來是府裡的禁地,只有在商議大事和祭祀時才得以進入,下人進去,那就是不要命了。
「還杵著做什麼?」薛世英怒道,用力的推開半掩的門,率先進去:「快去將少主帶出來。」
這些都是跟著薛世英多年的下人,心知只有跟著主子才能全身而退,若主子敗了,他們也完了,於是十幾個人心一橫的踏入。
扶柳跪在地上,額頭卑微的點著地,渾身發抖,但別人看不到的是,她的眼眸因為眾人如數進入祠堂而閃過一絲算計的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