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心頭的難受是因為以前的南宮旭日從未正眼看她,還是如今的太陽與她已不在同個平等的位置上頭……他回到南宮府,卻只是回來告訴她一聲,說他有事要辦,過幾日就回來,但他真的會回來嗎?該是騙她的吧!
「別再多想了,我們快些回府。」扶柳拉著夏彤楓上了馬車:「城主若知道是你又救了他一次,肯定會大大的賞你。」在扶柳心目中,縱使賞夏彤楓千金百銀都不為過。
賞賜?!她不要賞賜,救他從來就不是因為賞賜。夏彤楓吞下心頭的難受,強迫自己開口:「扶柳姊姊,我以前是不是很喜歡太……少主?」
扶柳遲疑了下,但最終沒有隱瞞:「是,你總喜歡問少主的事,偶爾還會偷偷的看少主。我原本以為這不過是個小丫頭的迷戀,畢竟府裡有不少丫頭都抱著飛上枝頭的心思,但一直到最後,你為了少主賠上一條命,我才知道你是真的喜歡,喜歡到連命都可以不要。」
夏彤楓微低下頭,不論以前,就是現在問她,她也可以為了太陽連命都不要,只是他不再只是太陽,還是南宮旭日……
「如今你有恩於少主,就算想要少主夫人這位置,少主也會點頭的。」
夏彤楓聽到扶柳的話,驚得雙眼睜了睜,她才不想要挾恩圖報。
「可是我得提醒你一事,」扶柳的神色一正:「少主自小就有婚約,你的身份畢竟也是擺在那裡,就算真如你所願娶了你,你最多也就是個平妻,以你這性子,我真擔心你以後會吃苦頭。」
夏彤楓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黯然,扶柳見了很是心疼,但她清楚如今要重振南宮家,最快也最直接的法子便是迎娶穆家小姐,如今穆意謹就住在南宮府,看來是打定主意要與南宮旭日商談兩家的親事。
夏彤楓知道自己是個奴僕,能當上平妻已經是造化,但想到太陽會迎娶另一個女子,她便覺得十分難受,覺得自己會發瘋。
「扶柳姊姊,」夏彤楓雖看出扶柳不願多談,還是堅持開口詢問:「我的祖父母是怎麼死的?」
扶柳沒料到轉了一圈,話題會再回到夏彤楓亡故的親人身上,儘管她不想提,然而夏彤楓終究得要面對承受這個事實。「是被南宮易派人殺了。」
夏彤楓的臉色變得慘白。
「其實南宮易不單讓人追殺你,當年他所能查到參與乘雲馬場大火之人,就算只是懷疑,最終都沒好下場,誰都沒料到,南宮易如此喪心病狂,竟還牽連旁人,尋到了他眼中所謂不忠奴才的老家,將親眷全都殺了,兩位老人家便是因此而死。」
扶柳想到當年的事不勝稀唬,當初她得到消息,冒著可能被發現的風險急著要去報信,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當年我不敢聲張,只能悄悄將你的祖父母給埋了,但少主已經下令,當年對他有恩之人,將會重新厚葬。」
厚葬又如何?人已經死了,再多的榮華也是虛幻的。說到底,她為了南宮旭日義無反顧,即便失憶卻活了下來,賠上的卻是她兩位至親的性命。
她的腦袋突然一陣鈍疼,大雪紛飛的冬日,山腳的小鋪子,和善的老夫妻,一碗溫熱的馬奶酒一她的馬奶酒,是爹爹手把手教的,在離開南宮府前往乘雲馬場那一夜,她爬進了那個小洞,從地孔給了少主一壺馬奶酒——
他說,這是他一輩子都記得的滋味。
一輩子……她踩著有些發軟的腳步下了馬車,看著眼前氣派的大門,幾乎暈厥。
她用力的握住拳,指甲刺進掌心裡,強迫自己清醒。
走進府裡後,四週一景一物,陌生又熟悉。
她在這裡生活過,就算想不起來,但她的心告訴她,這裡的景色沒變,就如同她離開那時一樣——現實與夢幻交雜,她的臉色越來越白……
石慶正好從書閣出來,看到了扶柳將夏彤楓帶來,不由讚賞一笑:「扶柳姑娘果然聰慧,深知少主心中所好。」
扶柳嘴角一揚。
石慶是個粗人,直接朝著裡頭揚聲:「少主,夏姑娘來了。」
南宮旭日手一鬆,筆掉落在羊皮之上,落上一團黑點,他還未想好該如何向夏彤楓坦誠身份,人卻已經上了門。
聽到書閣門口的聲響,他立刻坐直身軀看過去。
夏彤楓看著南宮旭日一身華服,坐在書桌後,威儀立現,那雙像是會看透人心的黑眸銳利嚴肅,在四周莊嚴的擺件之中,讓人心生懼意。
這是太陽,也是南宮旭日,南宮家少主,未來的景城城主……他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她急促的想要呼吸,卻發現怎麼也吸不進空氣。
南宮旭日嚴肅的思索該如何開口,但還沒想明白,就看見夏彤楓在他的面前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他臉色一變,連忙一躍,伸臂將她護在懷裡,不讓她摔落在地。
一旁的扶柳一臉驚慌:「朝曦!這是怎麼了?」
扶柳急促中喚出的名字令南宮旭日眼底閃過一絲光亮,他低下頭,看著她靠在自己懷中的臉,清俊的臉龐瞬間陰沉。
朝曦?!他記得這個名字,雖記不起名字主人的臉,但他始終記得這個名字,因為這名字與他的名字寓意相同,太陽光明。
扶柳喚她朝曦……她是朝曦?
南宮旭日心口驀然一縮,抱著她回到自己房內,將她放下,急急的喚來穆意謹。
南宮旭日多年來曾經無數次的回想,但始終想不起那丫頭的模樣,其實南宮府的奴僕數百,他確實不可能一一識得,但為何他不對這個丫頭多留心幾分,讓他連她是何模樣都不知。
他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密室,看不到來人,只能從地孔中拿到吃食,幾次撐不下去,覺得將失去希望時,她都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出現,讓他相信自己終有重見天日那日。
只是最後得知她的消息時,是她死了,因為他的一句交代,她親身試險,連僅有的兩名親人也跟著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