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意謹嘴角帶笑,眼底一片冰冷。
林翰上前要將人帶走,但身子才動,右手已被穆意謹反手一折。
他想反擊,眼角餘光卻看到自己的人馬中竟出現了好幾張生面孔,手中的利刃在陽光底下閃著光亮,他的心不由一顫。
原以為穆意謹只帶著數十名護衛前來,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他也只能忍著氣,勸之以理:「家主是打算與城主過不去?」
「是又如何?」穆意謹的口氣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如今放眼天下,想見我一面之人何其多,並不缺你南宮家。」穆意謹用力一推,林翰踉蹌了下。「去或不去,端看本座心情,今日本座只想品嚐珍禽,風花雪月,待本座閒暇,再考慮是否一見。」
林翰按著發疼的臂膀,想著那日一把火燒了南宮府的馬廄,損失了十數匹馬,府裡亂成一團不說,當天夜裡自家少主又像是受了驚嚇似的,心神不寧,更在一大清早被發現赤身裸體的躺在府內最僻靜的祠堂竹林裡,被救醒之後,一直高燒不退,囈語不停。城主向來不信神鬼,但是少主的狀況卻著實令人心驚肉跳。
擔心少主有個萬一,就算知道不被穆家待見,城主還是派人去請穆意謹,但幾次未果,穆意謹皆避不相見,這才激怒了城主,讓他帶了大批人馬來逮人,卻沒料到穆意謹早已安排妥當,有恃無恐。
這幾年南宮一門的聲勢大不如前,在朝中份量日輕,這是馬市,若真動起手,輸贏未論,只怕到時傷及無辜,讓百姓傷了,朝廷尋機怪罪下來可不好。
城主向來衝動,這幾年有他在一旁時刻提點,日子過得尚且平順,今天他縱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帶人先離去。
「倒是個聰明的。」穆意謹看著人退去,不由低喃。
看著眾人一散,宋明一臉驚魂未定:「家主這是真打算與城主為敵?」
穆意謹嘴角微揚:「怎麼,你怕?」
「有家主在,奴家不怕,」宋明柔柔的倚靠著穆意謹:「只是擔心家主安危。」
穆意謹一言不發的淺淺微笑,他的雙眼始終溫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並沒有聽進她的甜言蜜語。
上了馬車,一行人啟程回城,經過了扶著夏彤楓的太陽一行人,再往前行沒多遠卻見前頭一陣騷動。
「家主,前頭有人墜馬。」穆一的聲音在馬車旁響起:「是方才在馬市所見的南宮家護衛,人被馬摔了下來,還被一腳踩踏而過。」
穆意謹的態度冷淡:「與本座無關。」
「是。」
一行人繞道而行,沒有多作停留。
一生與馬為伍的南宮家護衛林翰墜馬而亡?!穆意謹的心頭卻是波瀾不興,林翰一死,南宮易儼然斷了左膀右臂。
第十章 簽下賣身契(1)
這次的馬市在熱熱鬧鬧中開始,在眾人耳語之中結束。
眾人等到最後一日也沒見到南宮家所謂的寶馬,而城主許是因為失去了最得力的護衛,更是整個馬市期間都未曾現身。
百姓們這才得知,一場火燒出了南宮家的大麻煩,拍賣的馬毀了事小,年後要上貢的馬匹都出了問題才是大事,縱使南宮家再如何顯赫,遇上皇家的事,若有差池,也是殺頭的大罪。
夏彤楓聽聞這些傳言,雖也跟大多數的百姓一樣,認為這是南宮城主多年來心狠手辣的報應,但也識趣的沒有多非議。
正中午正是面灘最忙的時候,許是食客們都習慣了兩個壯漢忙進忙出,已可以無視的坐下吃碗麵不覺害怕,面灘的生意越來越好,恢復如以往般。
雖說兩個壯漢長得三大五粗,但多了兩個幫手,夏彤楓不得不承認輕鬆了許多,偶爾還能坐下來喘口氣,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而且也多虧了石慶又伸出援手,石頭的那匹小馬有了地方可以安置。
原來石慶並不住在城裡,而是住在城郊的一處莊園,夏彤楓想起那日太陽帶著石頭和她牽著小馬到莊圜去的情景——
石慶在馬廄安置好石頭的小馬,石頭開心的給馬取了個名字叫石寶,意思是石頭的寶貝,逗得大夥兒直笑。
太陽拿來銀針,替石寶施針,沒人知道太陽還有這等本事,比這事更奇怪的是,她見了竟一點都不感驚奇。
為免打擾了太陽,眾人全都在馬廄門口看著。
太陽專注高大的背影令她莫名的感到熟悉,似乎以前她曾經見過無數次——她揉了揉太陽穴,這天氣越冷,她犯頭痛的次數越發多了,她不想讓人擔心,也就一直瞞著。
之後石頭三天兩頭就吵著太陽帶他去莊圜看馬,每回回來後,石頭總會跟她講許多事,說莊園如何如何大,如何如何漂亮,甚至還有很多馬。
石慶一個地頭蛇,靠著收些孝敬錢富得流油,而她每日起早貪黑的幹活兒,賺的錢比不上人家荷包裡的一點零頭,就算夏彤楓這麼一個不貪心的人,都要忍不住抱怨幾句老天不公。
有客人上門,夏彤楓回過神來下了碗客人要的面,才將面送上,小攤子迎來了貴客。
穆意謹的馬車才進西市,就引來不少注目,直到面灘前停下,夏彤楓這才回過神,連忙迎上去。
穆意謹下了馬車,對夏彤楓一笑,輕點了下頭:「可否麻煩姑娘給本座下碗麵。」
「當然。」夏彤楓受寵若驚之餘,連忙回到爐火前,俐落的下了面,煮好後恭敬的送上。
穆意謹先是慢條斯理的喝了口湯,為期三個月的馬市結束,時序也早入冬了,今兒天冷,喝了湯後身子也暖了起來,他抬頭對她淺淺一笑:「滋味挺好。」
夏彤楓別的不說,但談起煮麵她是自信滿滿:「家主可別小看這個湯頭,這湯頭可用了兩隻老母雞和獨門的香料熬了十二個時辰。」
「如此用心,果然滋味了得。」穆意謹又讚美了一句,接著專心的吃麵,不再說話。夏彤楓在一旁也不敢打擾,見他吃得慢悠悠,好像太陽吃東西的模樣,一派世家公子的翩然,她忽地像是想起什麼,但是腦海中的畫面卻是一閃而過,快得來不及捉住便消失了。她輕撫著頭,這腦門又是一陣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