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是誰那麼倒楣被你看上?」
陳穎挖苦她的意思是,誰是被她當成苦學長二號——拿來幻想的對象。
歡樂樂踹她一腳,沉默一陣,又是一口長歎。
「說老實話,交朋友我很在行,交男朋友……也只有和杜御牽牽小手的經驗而已,而且那時候是杜御先告白,我沒有主動告白的經驗,跟那頭大笨鵝又混得那麼熟,真的很難開口,所以拖著、拖著……認識都五年多了。」
歡樂樂望著視窗幽幽的月光……能幫她傳情意嗎?
「你……認真的嗎?真的……談戀愛了?」陳穎喃喃的問,有些驚訝,有些恍惚。十年好像不是匆匆過……果真如此嗎?
「認真有什麼用,根本是一頭熱,也要心心相印才能叫『談戀愛』,那頭大笨鵝飛得再遠都記得飛回來餵養他的天然酵母,跟他的天然酵母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跟我——是三日不見如中兩百塊發票,生活中的小確幸一樣,一看到我不是瞪眼就是搖頭歎氣。」愈說愈哀怨,歡樂樂伸手搶過小帥哥的照片來親一口。
陳穎暫時鬆開了兒子的照片……好像這邊比較有趣。
「看到你會瞪眼、搖頭歎氣,就說明這頭鵝是正常人。真是難得。」難得歡樂樂的眼光也有正常的時候。
「你跟那頭大笨鵝可以去結拜了,兩個人一致把人與人之間的基本禮儀、應對、進退徹底忽視、省略,不進行正常對話,你們把正常人放哪裡?」歡樂樂現在想起來,她剛認識麥元其時一直覺得很有親切感,那分熟悉原來是來自於陳穎,兩人一樣的目中無人。
「你的行為能稱為正常?你連第一天落魄返鄉的離婚婦女都想剝一層皮去『孝敬』你的村民,不難想像那頭鵝被你剝過幾層皮,人家才會每次見你都想瞪你!」陳穎把照片搶回來,深怕連兒子都被她抓去剝皮。
「幹麼啊……說得好像你親眼所見一樣……真的是這個原因?」歡樂樂完全沒想那麼多,她以為大家都跟她一樣能夠享受「為善最樂」的快樂,而她認為快樂的事情就應該讓大家一起來。
「你從頭開始想,你對他做了什麼事,為什麼他要對你吹鬍子瞪眼睛?」
「從頭嗎……最早是我請他來社區開烘焙班,當時村長是我阿爸,還有按時付他鐘點費,後來換我當村長,他的鐘點費就直接打成『林老師博愛基金會』的捐款收據……」可是麥元其當時也沒說什麼話啊。
「然後……我選村長時,春花的媽說,如果能把帥哥師傅請來跟她臉貼臉合照,再給她擁抱一下,她負責讓全家六張票都投給我,我聰明的腦袋於是靈機一動,給他掛紅布條,拐騙他陪我沿街拜票,一天下來成功拿到整村的婦女票……」唔,那時是有被他瞪好幾眼。
「他走紅後,烘焙大師的名號響亮,我想說可以搭順風車,就跟他說做人要飲水思源,所謂取之於社會,用之於社會,回饋鄉里他有責,慫恿他在社區開店,幫助社區吸引人潮……」麥元其那時候是什麼反應來著?他好像是看了她好幾眼,後來就隨便她……難道他是這時開始對她搖頭歎息了嗎?
「這頭鵝跟你一樣呆嗎?隨便你擺佈。」
「哪有,他冷嘲熱諷、破口大罵都做過,都是經過我耐心的解釋和開導,諄諄善誘帶他走上熱心熱腸的大愛之路……」唔,這麼說起來,她好像一直在強人所難……
「原來是誤上賊船,不幸船已經行駛在大海中,又不能跳船溺死『良心』,只好任賊婆擺佈。」
「……所以他才不想看到我嗎?」
「跟你見面又沒好事,幹麼要見你。你跟他平常見面都做些什麼?」
「平常他很忙,我也沒什麼空閒,我想說總要有個名目製造見面機會,所以每天早上都跑去他那裡吃霸王餐,順便拿些麵包去跟別人分享……」連窗口的月兒都掩臉躲進雲層裡遮羞去了,歡樂樂還有臉說下去嗎?
「換成我是那頭鵝,三年沒見你,也不會想起你。」
所以不是麥元其沒神經,而是她走錯道路,才讓自己離愛情的大道愈來愈遠?
「那我告白成功的機率是多少?」身為歡家的一分子,她是村長世家出來的,走錯了路繞回來就好,歡樂樂可沒那麼容易死心。
「兩條平行線,哪來交叉的機率?你如果真心想跟那頭鵝談戀愛,從現在開始做改變,想想你能夠為他做些什麼,帶給他好感,別讓他以為你見他只是為了壓搾他,也許還有機會。」
「嗚嗚……招男,有你回來真好。早點回來嘛。」
「熱死了,滾開啦!嫌我離婚不夠早嗎?」
「唉……看你把我丈夫的照片抱得那麼緊,明明離不開小孩,為什麼跟杜御離婚了……說來聽聽?」
「不想說!」陳穎斬釘截鐵。雖然她知道歡樂樂提起那頭鵝,是藉此告訴她,杜御早已走出她的心中,過去的事情她早就已經放下了,但是……這是兩回事,一碼歸一碼。
「我是想說看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那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吧。」歡樂樂只是希望她知道,她還是過去那一個和她有樂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姊妹——即使是和杜御有關,也是一樣。
漆黑的房裡,一陣沉默……
歡樂樂一隻手摸向陳穎兒子的照片——
啪!
馬上被打回去。
「小氣鬼……不過杜御真的那麼小氣,一毛贍養費都沒給你嗎?連修個屋頂的錢都拿不出來,小孩也沒歸你,你幹麼要答應離這個婚——你搞外遇被逮到……痛——死我,你想踹死我啊!」
小孩不可能歸陳穎養,其實並不意外,像杜家這樣的大富豪,對杜御的父母來說,小帥哥是杜家的金孫、鑽石孫,兩老怎麼可能讓寶貝孫子走出杜家的門。
但是,看到一個十點就關燈的母親抱著兒子的照片淚濕枕巾,歡樂樂就是很難忍住那張嘴——難道叫她不聞不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