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跟甯靜用餐的正是嚴鎧的小舅舅高昶旭,他此刻依然一身的白,跟同樣喜愛白色的甯靜站在一起,引來不少人的注目。
男的俊秀清瘦,女的清麗纖細,兩個人都充滿濃濃的書卷氣息,雖然不是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俊男美女,但氣質優雅,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即便跟甯靜相比,高昶旭更為成熟年長,還是讓人覺得他們很匹配。
高昶旭凝視著甯靜,陣底淌過一抹溫柔,「我不要你的感激。」
甯靜真摯地道:「若不是你伸出援手,我可能連書都沒得念,更別提能讓我媽擁有良好的醫療照顧了,你是我的長腿叔叔,我不感激你要感激誰?」
那時母親瘋了、父親死了,家裡頓失經濟支柱,雖然有父親留下來的存款,可只出不進,很快就面臨見底的窘境。親戚們雖然一開始也曾熱心幫忙過,但是救急不救窮,時間久了,也慢慢開始迴避,就怕她上門借錢。
胖姨自己的狀況也沒多好,頂多幫忙照顧母親、整理家務,沒辦法給予額外的幫助,而房貸的沉重壓力更是讓她們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日子勉強過了幾年,就在一切都令她絕望的時候,他出現了。
甯靜記得那時自己剛升國中,還在猶豫要不要乾脆休學養家時,學校的師長突然把她找去,說有人願意提供協助,讓她無後顧之憂的升學。
她原本懷疑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情,並不敢接受,畢竟無功不受綠,連自家的親戚都對她們避之唯恐不及,又怎麼會有陌生人願意無償付出?
直到他出現在她面前,把緣由告訴了她,她才知道原來父親曾經救過他,他是後來想找父親時才得知他們一家發生的慘劇,所以叫她一定要接受他的援助,讓他以此報答當初的恩情。
至於父親是怎麼救下他的?高昶旭沒有詳敘,但他溫柔的眼神跟溫和的聲音,以及他身上那股跟父親相似的消毒水氣味,還有那一身跟她一樣的白,讓她選擇相信他。
也或許是她那時別無選擇,無法在乎過多的尊嚴,為了母親,她只能接受。這麼多年來,他沒有食言,即便他因為成為住院醫師而更加忙碌,對她們的金援卻從來沒少過,甚至還替她們在幽靜的郊外找到落腳處,讓母親可以安靜地調養。
直到她考上大學後開始半工半讀,加上原本的老家賣了,手頭上終於有些存款,才要求他中止對她的援助。
雖然他希望可以繼續提供到她大學畢業,卻被她堅決地拒絕,她甚至還提出清償計畫,打算每個月一點一滴的償還。
面對她的堅持,他雖然無奈,但還是拗不過她,順從了她的意思,只不過雖然沒再匯錢,卻常常送她東西,帶她吃好吃的。
對甯靜來講,年長十多歲的高昶旭一直都亦父亦兄,溫文儒雅,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絕不是嚴鎧那廝之流可比擬的。
她的思緒在腦海中浮現嚴鎧的同時頓了住,真是莫名其妙,她怎麼會想起那個討厭的傢伙……
「如果想感謝我,就好好照顧自己。」高昶旭的手指觸過她脖子上已結痂的傷痕,「這是怎麼回事?」
甯靜趕緊甩開腦海中那個不該出現的影像,淺笑著將身子微微向後退開,「不小心傷到的。」
高昶旭的手指停在半空中,然後緩緩地垂下,「刀傷?」
甯靜苦笑,「我都忘記你是T大醫院知名的外科醫生了。」
他的語氣驟冷,「誰做的?」
甯靜有點訝異地看向高昶旭,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用這樣的口吻說話,「你生氣了?」
高昶旭肅冷的神色又馬上和緩,如往常一貫的溫柔,「我是心疼。」
甯靜微微一笑,「沒事,只是個意外,況且也不是很嚴重嘛。」
高昶旭的手又伸向她,扣住她的下巴往上抬起,「讓我看看。」
甯靜有點驚訝他難得強硬的態度,不過這次沒有閃躲,任由他察看自己的傷口。
他修長的手指輕柔地在她的傷口處來回摩挲,溫和的黑眸逐漸變得幽黑,像一泓深不可見的潭水,讓甯靜感覺有點陌生,忍不住屏住了氣息。
她感覺到他的手指不只觸碰她的傷處,還似乎劃過了她脖子的肌膚,停留了幾秒。
就在甯靜感到困惑時,高敞旭已經收回手,平穩溫和地叮囑,「只是傷到表皮,不會留下傷疤,我回頭再拿藥膏給你,記得每天擦,我會打電話提醒你。」或許是錯覺吧,甯靜沒有把剛才的感覺放在心上,輕笑道:「旭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高昶旭輕歎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倒寧願你永遠是個依賴我的小孩子。」
甯靜斂起笑容,輕聲道:「依賴只會讓人軟弱,我不喜歡。」
高昶旭深深地凝視著甯靜,突然拉起她的手道:「我不行嗎?」
甯靜愣了愣,心裡猛的打了個突,乾笑道:「旭哥,等你交女朋友之後就沒時間理我了。」
高昶旭輕扯唇一笑,「我心中早有一個『她』。」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灼熱,燒得甯靜越發不自在。
即便遲鈍如她,也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但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不該胡思亂想,乾脆坦然地回視他道:「能讓旭哥心儀的女人一定很出色,改天一定要介紹給我認識認識這位未來的嫂子喔。」
高昶旭定定地注視著她,半晌後垂下眼睫,等再睜眼時眼底已是一片溫和,柔聲道:「不說這些了,我等等還要回醫院值班,我先送你回家吧。」
甯靜頓時鬆了口氣,今晚他的態度太詭異,她也覺得是該回家了,「不用了,我自己搭車就行了,你回醫院還要忙,別管我。」
「別跟旭哥爭辯,沒看著你安全到家,我怎麼能放心?」
甯靜知道高昶旭對自己的關心,所以不再推辭,別看高昶旭性子很溫和,但遇到堅持的事情可是很固執的,這麼多年來,她已十分瞭解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