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湛的眼光殺傷力太強,能穿透人似的,害得木青瞳心臟怦怦亂跳。
該如何解釋他的目光?驚艷?驚嚇?餓得凶狠、想把人吞下肚?她無法正確歸類,但敢確定,那個眼光裡頭肯定有代表「興趣」的那個區塊。
木青瞳試著搜索前世記憶,赫連湛第一次見到自己……她記得的,沒有驚艷或驚嚇,只有敷衍,每回行房,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拿她當生產機器似的,往她身上播完種就轉身離去,他眼底的嫌惡她記得一清二楚。
赫連湛分明喜裡不喜女,只是身份讓他不能自主,這不是能夠大方宜布出櫃的年代,她理解他的痛苦,卻無法為他解憂。
他痛苦,趙涵芸何嘗不痛苦,自己又何其無辜?連同徐婉君,他們都是時代的悲劇產物。
雖然趙涵芸手段可惡,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她不想怨誰,在最難挨的那段日子,她頂多想著,也許死了就回到二十一世紀,她又是時代女強人,只是沒想到再來一次,她費盡千辛萬苦躲避命運,還是進了信王府。
只是……他的目光是怎樣?他被掰直了?
宗人府是個會讓人發瘋的地方,他才來短短一天就改變性向了?!
呼,為保自身安全,遠離赫連湛是基本要件,木青瞳頂著發毛的頭頂,拉起雅兒,飛快往外跑去。
她就要跑掉了!赫連湛直覺的出聲大喊,「小花!」
這一嗓子讓木青瞳瞬間封凍,抬在半空中的腳硬是花了兩秒鐘才平安落在地面。
他不是故意測試她,但下意識的呼喚引出她這個反應,赫連湛再傻便也明白了,他沒錯認,沒有腦袋發昏,她確實是穆小花——他尋找許久的女子!
一股衝動,讓他想要往前奔去,抓住她的手臂,緊緊把她摟在懷裡,告訴她,「我終於找到你了,謝天謝地,謝謝老天爺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可是……哪行啊!這輩子的木裴軒在三年前就過世了,他來不及認識穆小花,來不及和她當朋友,來不及為她蓋暖房,來不及告訴她一米陽光的故事,更來不及允諾她,此生此世,他只想要她……
所以就算他招認自己是木裴軒,她也只會認定他是個瘋子,會排斥他,會在兩人中間建起藩籬。
可是他的激動怎麼辦?想把她抱進懷裡的慾望怎麼辦?
他只能硬生生強忍下來。
木青瞳也在強忍,強忍著「轉身衝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襟急問:為什麼叫我小花?你什麼時候見過我?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衝動。
於是她只能又開始搜尋記憶。
她見過赫連湛嗎?在大理的時候?不可能,擁有前世記憶,這輩子她看到大鬍子男都會下意識退避三舍,所以他怎麼可能認識她……
咬牙,擠出笑臉,她不曉得自己的笑臉有多猙獰。
雅兒看見了,正月天,昨兒個還下了一場雪,天氣凍得很,冷汗卻從她後背冒出來。
來的路上她想過小姐和王爺見第一面的情形,她想過小姐會因為王爺被關、打亂全盤計劃而生氣,卻沒想到小姐會氣到控制不住怒氣。
她悄悄地扯扯小姐的衣袖,用目光提醒小姐,忍耐忍耐再忍耐。
對……該忍耐,木青瞳深吸氣,轉頭問:「王爺說什麼呢?」
笑容還是猙獰的,只不過沒那麼可怕了,雅兒忍不住抹抹額頭,趕緊上前補兩個笑臉,以做掩飾。
赫連湛眼裡看不見雅兒,只看得到小花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一樣,通通一樣,和前輩子一樣靈動美麗,一樣讓人轉不開視線。
他實在太高興了!只是……好吧,殺敵萬千成就了他的沉穩,他拉下嘴角,只餘下眉心的快樂,掩也掩不住。
望著她的眉眼,他懂的,不能叫小花對吧?她現在的名字叫木青瞳對吧!
行,不管叫什麼名字,她就是他心心唸唸想要尋找的那個人。
赫連湛快步上前,拉起木青瞳的手,指著她前方幾寸處,那裡有兩瓣怯生生的綠葉和一個未開的小花苞,在雪地裡分外明顯。「瞧,春天到了,這裡就這麼朵小花,你可別踩了。」
木青瞳鬆口氣,原來他喊的是……那個小花?點點頭,看一眼握在自己腕間卻遲遲沒有鬆手意圖的大手掌,心想著,該怎麼對他說?
說「王爺,請自重」?自重個屁,她是人家的小老婆,要是趙涵芸在這裡,不往上撲都怪了,還自重咧。
要不說「王爺,您掐痛我了」?這話更屁,人家力道明明拿捏準確,才沾上那麼點兒肉,她又不是紙糊的。
要不,直接說「王爺,我跟您是同一國的,您喜男、我愛女,咱們各取所需,誰也別干擾誰,行不」?這話不是不能說,重點是要先確定,話出口,自己會不會被他活活掐死。
所有話在腦袋裡過濾一圈,木青瞳還是不曉得該怎麼暗示他,男女授受不親,他們一點都不熟啊!
幸好他搶先一步解除尷尬。「你帶不少東西過來,是皇帝應允的?」
這話很正常也很正經,木青瞳放緩猙獰表情,點點頭。
然後赫連湛明白,在面對「初識」的女人時不能太心急,迂迴戰術才能夠奪得最後勝利。
「為什麼是你來,不是王妃?」他明明記得四哥在赫連靖瑞跟前求的是讓趙涵芸過來。
這件事四哥沒事先跟他打招呼,他正頭痛著呢,卻沒機會抗議,只能想著要怎麼下來的圈禁歲月,卻怎麼都沒想到會有這個意外之喜。
早知道她是「木青瞳」,他何必把她關進安樂軒?是自己平白無故浪費將近一年,不過……很好,圈禁得好,她進來得更好,他對自己有信心,能夠再度擄獲她的感情。
「聽說王妃有王爺的子嗣了,誠王妃將她留在誠王府裡照料,皇上便讓妾身進來伺候王爺。」她面無表情,心中卻是咬牙暗恨,這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要是再晚兩個月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