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雅兒真的變傻瓜了。
王爺對她笑欸,王爺笑起來……花開了,她的心也軟了,可……王爺為啥要對她笑?莫非、莫非……她臉紅心跳、呼吸急促,莫非在「瘋」過三天之後,王爺真的瘋了?
完蛋,江總管給他們帶來的藥材中,不曉得有沒有治瘋病的?
萬一他發瘋,拿柴刀從她的頭頂飛過……捧住臉,她尖叫一聲,投奔廚房裡的小姐。
兩個時辰後,門度打開,老人家引著兩名守衛,扛幾個布袋進門,他自己抱著一把掃帚、一個木盆隨後跟著。
看見木盆,赫連湛揚眉,往後再不必用有菜渣味兒的木盆淨臉了。
這時候,雅兒在和她的雞朋鴨友聊天,木青瞳在裁紙寫字,寫的全是田園農事。
東西是赫連湛親手收下的,老人家躬身為禮,在轉身走出門時,趁著無人看見,往他掌心寒了字條。
赫連湛面不改色,再次拱手道謝後,等門關起、重新落鎖,他才背過身打開紙條,紙條捲得很細,有兩張。
第一張是四哥的消息,仗打得相當順利,四哥把軍中將官控制得滴水不漏,目前傳回朝堂的消息都不樂觀,那只是障眼法,為著安赫連靖瑞的心,免得他看四哥日子過得太紅火,派人去指手畫腳,把勝仗硬轉成敗仗。
紙條裡還提及,赫連靖瑞對留下子嗣這件事情越發上心,晚上時辰一到,立刻召官嬪服侍,夜御教女,為保拮精力,著太醫們開了不少狼虎藥。
姜辛醫者仁心,想盡辦法勸著,但皇帝哪聽得進去?姜辛撂下狠話,說皇帝再這般糟蹋身子,離死不遠。
皇帝聞言大怒,杖責姜辛,打得他下不了床。
看樣子四哥得加緊腳步,盡快打完勝仗返回京城。
打開另一張紙條,很明顯,那不是給他的。
裡頭寫著馬鈴薯、差苗、稻秧……已經種下去,長勢很好,唯有百香果情況不妙,莊頭正在著人想辦法,又給葉老闆送去幾盆花,葉老闆很高興,一盆給了近千兩銀票。
真兒試著按小姐書上寫的嫁接法,不曉得能不能育出新品種……
紙條不大,正反面寫得滿滿。
這會兒赫連湛想起來了,那天打扮成男子同四哥說話的是雅兒。
換言之,那三盆皇祖母愛不釋手的茶花,是青瞳培育出來的?看來在安樂軒那幾個月裡她沒閒著。
這就是他認識的穆小花,成天忙忙碌碌開開心心,積極樂觀,從不輕鄙自賤。
抱起幾麻袋食材,赫連湛送進廚房裡,把東西安置好之後,他拿起真兒寫的紙條,走回房間,朝木青瞳揚揚手,挑眉道:「我想有人需要好好解釋。」
轉眼夏季到來,習慣了圈禁的生活,日子倒也不難熬。
赫連湛挖八卦的本事不弱,再加上雅兒幫忙,他大致瞭解主僕三人在安樂軒的生活,他知道木青瞳翻牆出門做買賣,不是一回兩回,知道安樂軒的嫁妝已經被搬一空,知道外頭還有個方管事和真兒在幫忙打理嫁妝綜合諸多事實,他還能猜不出她在想什麼?
她已經做好遠走高飛的準備,要不是臨時被圈進宗人府,他將再度錯過她。
赫連湛問:「生氣嗎?」
她回答:「氣什麼?」
「氣我把你關進安樂軒。」
她認真想想,認真回答。「有個大人物,在他坐上高位之前曾經遭到禁錮,禁錮時期他被看守的人凌虐得痛不欲生,可是他當上皇帝那天,請來凌虐他最嚴重的三名看守人觀禮,當天,他向那三人行禮,所有人都震驚了。猜猜他怎麼說?」
「怎麼說?」
「我要是不放下陰暗痛苦的過去,怎能迎向美好光明的未來。」那個大人物名字叫做曼德拉,在二十一世紀很有名。
「意思是,我是製造你過去陰暗痛苦的惡人?」他皺眉頭。
她滿臉無奈,回答:「你聽話怎麼聽不到重點?重點是,讓過去的陰影影響未來的幸福是件極其愚蠢的事,而我從不做蠢事。」
他樂了,她和過去一樣,寧可看著前方,也不願意憑弔過往。
這樣的人怎會浪費力氣去怨聲載道?給她再惡劣的環境,她也會想著如何盡快扎根,如何活得生趣盡然,如何開出花團錦簇。
這就是他愛上她的原因!
為挑逗她的疑心,赫連湛時不時說點故事。
鹿鼎記、倚天屠龍記、鬼怪、老人與海、茶花女……他每次說就見她抓心換肝的,企圖挖掘他的故事來源,偏又不敢大張旗鼓的問,深怕把自己的秘密洩漏出去,只好拉著雅兒竊竊私語,讓雅兒幫她追答案。
雅兒問:「爺怎麼知道這麼多好聽的故事啊?」
他似笑非笑的瞄木青瞳一眼,看她狀似無意地掐著豆芽菜根,耳朵卻豎得老高,只差沒和老黃狗一樣抖下兩耳朵。
「看書唄。」
「看書?」木青瞳丟下芽菜,臉上寫著——你胡扯。
「是啊,人肥就得跑步,人蠢就得讀書。」舶地一聲,他甩開扇面,笑著進屋裡,他搖著扇子走得瀟灑,嘴巴還哼著歌兒。「茶也清哎,水也清呦,清水燒茶,獻給心上的人,情人上山你停一停……」
然後,她被雷轟到!這這這……潘越雲不會也出現在大隋的歌譜上吧?
快步進屋,赫連湛一旋身,從窗縫偷看她微張小嘴、滿腦袋漿糊的模樣,真……可愛!他等著呢,等她忍不住,逼著自己把話交代清楚。
他想過了,她肯逼問,他便願意交代,重生這種事匪夷所思,但這輩子沒機會遇見木裴軒卻知道木裴軒的她,一定能夠理解。
可她的忍耐力顯然比他預估的更強。
琢磨幾天後,他來個更狠的,直接跟她說一米陽光的故事。
只是……他後悔了。
因為木青瞳沒把故事聽完,她轉身飛快奔回房間,他快步跟在她身後,卻發現她背對著門偷偷抹淚。
是那世的記憶讓她太深刻?是木裴軒帶給她的痛苦太沉重?讓她負載兩世,依舊無法放鬆?